第2章 兰艾怨

楚宫后苑生异象：东圃兰草垂露凝霜，夜夜结作《离骚》冰纹悬于殿角；西园艾蒿吐雾成瘴，晨昏幻化佞臣醉饮虚影。值雷雨夜，老宦窥见艾丛窜出一只赤须貂，貂须染秦宫朱砂，每至月中便窃兰叶谏言露。某夜貂为兰露所伤，现原形为艾茎残影，巫祝趁机剖其腹，跌出舆图，“楚”字早被蚁群蛀成空洞。

宫中流言四起，言屈子忠魂化兰鞭笞妖邪。郢都百姓闻之，竟夜盗兰露，盲童饮之复明，见屈子佩剑立于云端。自此楚民家家悬兰于门，谓“兰露洗目，可破佞雾”。

雨夜惊雷，小宫女见艾丛浮出绿袍人影，捶胸泣血：“同为楚地草木，凭何兰草独沐王恩？”其肋间嵌一帛卷，乃张仪所赠“六百里伪券”。兰草忽绽银光，投屈子少时手书《橘颂》于地，“受命不迁”四字如箭洞穿伪券。绿影惨嚎消散前，掷铜锈甲入土，宫墙根霎时爆出万千艾苗，叶背烙满“楚弱秦强”血咒。

三日后霜降，兰圃忽垂血泪，凝作“举世皆浊”悬于檐下。宫人晨扫暮现，至第三日，汨罗江畔传来屈子投江噩耗。其离郢时，垂髫小儿以兰草塞车轮间，草汁染辙成碧痕，经年不褪。

汨罗江心忽现金鳞巨鱼，鱼骨乃楚民投江竹简所化，鳞缝黏满染粽茜草。鱼目映见屈子诗魂那刻，艾雾正幻秦使焚楚辞于火盆。鱼怒摆尾，鳞裂“路漫漫”金光，字纹绞碎幻象，露出雾中帛书——怀王连横密约边角，犹粘冕珠碎粉。

至洞庭湖，社稷柏裂出双面：人面诵《国风》，鬼面吐《秦誓》，根须缠满谏臣骸骨。屈子解蕙草佩带掷出，佩带化银蟒缠树，蟒鳞刻《离骚》如锁。巨树崩时，年轮间滚出怀王手谕：“诛屈原者，赐张仪旧邸。”谕上竟露出“伪诏”血痕。

金鳞鱼抵秭归，艾雾凝怀王持剑劈来。江底忽浮屈子及冠所埋陶罐，罐裂兰根出，缠刃开血花，瓣瓣皆《哀郢》残句。鱼仙沉江化石，骨隙生兰，花带艾齿，叶脉浮《离骚》《秦誓》正反交叠。

三百年后，沅湘淘金者拾得半片珠冕，上嵌艾叶衔楚币“郢爰”。投币入江，竟见金鳞幻影溯流，鱼目映出旧楚宫阙：兰草仍与艾蒿相绞，根须死死缠着怀王玉玺残角，玺上“受命于天”早被忠魂血泪蚀穿，露出楚武王“不服周”的铭文。

兰非兰，是裂冠碎冕之魂；鱼非鱼，乃衔碑负史之胆。珠冕随波，艾齿啮王权如齑粉；玉笏沉沙，血泪蚀佞语现初心。楚宫烬冷处，独见屈子陶罐中，那株兰根犹缠半枚“郢爰”——币面灿光灼灼，似在叩问千年：

**“秦火可焚简，可能焚尽民心简上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