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高仁厚平杨师立
在唐朝末年那风雨飘摇的岁月里，又一起惊天变故悄然发生。贼人首领韩秀升与屈行从，竟悍然起兵截断了峡江水路。韩秀升，原本身为涪陵刺史，究竟因何缘故，协同屈行从等人走上了这条造反之路呢？或许与之前的阡能类似，大概率是本职工作出现了延误，却又申诉无门，满心的愤懑无处宣泄，最终一怒之下，干脆扯起了反旗。
这韩秀升、屈行从的造反队伍，截断的偏偏是峡江路。这峡江路，以奉节县为核心，涵盖了川江水道以及川东鄂西一带。而两者之间的盆地丘陵地带，便是东川。这里乃是长江通往西川的咽喉要道，至关重要。东南地区的粮食、贡赋，都得经由这条道路，才能顺利送达成都，以供应在成都避难的唐僖宗一众人等的日常所需。
不仅如此，朝廷对东南地区的指挥调度信息，也因这截断而被阻断，无法及时传达。如此一来，西川节度使陈敬瑄顿感压力如山般沉重。
节度使府内，陈敬瑄眉头紧锁，在厅堂中来回踱步，心中暗自思忖：“这峡江路一旦长期阻断，成都这边必将陷入绝境，必须尽快出兵平乱，恢复交通！”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他毅然决定派遣押牙庄梦蝶率领两千人前去讨伐韩秀升、屈行从，又安排押牙胡宏略率领一千人随后接应，期望能迅速平息这场叛乱。
然而，现实却给了陈敬瑄沉重的一击。庄梦蝶与胡宏略这二位将领，在面对韩秀升的军队时，竟毫无招架之力。狭路招讨指挥使庄梦蝶，在与韩秀升、屈行从的激烈交锋中，惨遭败绩，无奈之下，只能带着残兵败将，狼狈地退兵防守忠州。
应援使胡宏略前去支援，与贼寇作战同样一败涂地。这一下，江、淮地区的贡品和赋税，皆被贼寇无情阻拦，朝廷百官连俸禄都无法正常领取。
更为糟糕的是，云安、淯井的道路也被阻断，民间盐的供应完全断绝，百姓生活陷入了极大的困境。陈敬瑄心急如焚，深知此事已到了刻不容缓的危急关头，于是赶忙上奏朝廷，言辞恳切地请求派眉州防御使高仁厚担任西川行军司马，率领三千名士兵前去讨伐贼寇，以解燃眉之急。
庄梦蝶战败后，他的军队如同惊弓之鸟，纷纷不顾一切地往回逃窜。庄梦蝶心急如焚，一路上苦口婆心地安慰开导，试图稳住军心，重新振作士气，可兵败如山倒，士兵们早已吓得失了魂魄，根本无法遏止这溃败的势头。
就在这一片混乱之际，他们在路上与高仁厚的队伍不期而遇。高仁厚见此情形，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大声呵斥，声音犹如洪钟般响亮，那些逃窜的士兵们这才战战兢兢地停下了脚步。高仁厚心中大怒，为了整肃军纪，当机立断，下令将一个都虞侯斩杀，以儆效尤。
随后，他迅速着手整顿队伍，凭借着卓越的领导才能，让士兵们重新恢复了秩序，渐渐稳定了下来。
高仁厚深知，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于是，他极为谦逊地请来当地的老人，虚心地向他们详细询问这里的山川道路以及贼寇的据点分布情况。老人们见高仁厚态度诚恳，便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毫无保留地告知了他。
听完老人的讲述，高仁厚心中一喜，暗自思忖：“这贼寇的精兵都集中在船中，只派了些老弱病残来守寨子，而且所有的资财粮食都在寨子里。他们如此重视作战，却轻视防守，失败是必然的，破敌之策已然在我心中。”
计议已定，高仁厚开始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他在江上大张旗鼓地张扬兵力，故意做出一副即将渡江进攻的架势，以迷惑敌人。贼寇们见状，顿时紧张得如临大敌，白天黑夜都严阵以待，丝毫不敢懈怠，还不断派出士兵前来挑战，试图打乱高仁厚的部署。
然而，高仁厚却稳如泰山，不为所动，并不与他们正面交锋。他暗中精心挑选了一千名勇敢无畏的士兵，让他们手持锋利的兵器，背着干燥的柴草，趁着夜色的掩护，抄小路悄悄地前往贼寇的寨子。到达寨子后，士兵们迅速点燃柴草，瞬间，大火熊熊燃烧起来，火光冲天，照亮了夜空。
贼寇们远远望见，大惊失色，急忙分兵前去救援。可火势太猛，等他们赶到时，资财、粮食已全部被烧光，化为了灰烬。这一下，贼寇们的斗志瞬间被彻底动摇，军心大乱，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
高仁厚并未就此满足，他又想出了一条妙计。他招募了一批善于游泳的人，让他们偷偷潜入水中，小心翼翼地凿穿贼寇的船只。一艘艘船只相继沉没，贼寇们在水中慌乱地挣扎，四处奔逃，却无法互相援救，场面一片混乱。
高仁厚趁机派遣士兵在要道上进行拦击，同时，他还向贼寇们发出招募令，承诺只要投降，既往不咎，给予他们重新做人的机会。贼寇们见大势已去，为了保住性命，纷纷放下武器，选择投降。
韩秀升、屈行从看到部下溃不成军，心中又气又急，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他们挥剑乱砍，试图阻止部下投降，可这一行为却更加激起了众人的愤怒。众人心中积压的怒火瞬间爆发，一拥而上，将他们两人紧紧抓住，送到了高仁厚面前。
高仁厚看着被押到跟前的韩秀升、屈行从，神色严肃，目光如炬，责问道：“你们为何要谋反？这可是大逆不道之举！”
韩秀升抬起头，眼中满是愤懑与不甘，大声说道：“自从宣宗皇帝死后，这天下就不再有公理了，国家法令松弛，纲纪断绝。如今造反的，又何止我韩秀升一人！大凡这世间之事，成功了便是对的，失败了便是错的。我如今已然是案板上的肉，要烹要剐，随你们便吧！”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无奈与绝望，仿佛在诉说着这个时代的悲哀。
高仁厚听了韩秀升的话，心中不禁一阵沉重。他沉默片刻，长叹一声，下令为韩秀升提供酒食，给他加上刑具，先关押起来，随后押送到皇帝那里，等待最终的裁决。
韩秀升、屈行从的造反虽然最终以失败告终，但他们的行动却在唐朝流亡小朝廷的后院燃起了一把熊熊烈火。这把火，牵制了唐朝的一部分官军，使他们滞留在了荆南的要道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实际上间接地支援了黄巢领导的大齐政权，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当时的政治格局。
与此同时，东川节度使杨师立，因陈敬瑄权力过大，深受皇帝宠爱，心中愤愤不平，嫉妒之火在心中熊熊燃烧。在陈敬瑄派遣高仁厚讨伐韩秀升之前，曾对高仁厚许下诺言说：“你此次讨伐若能成功归来，我一定上奏皇帝，将东川奖赏给你。”
杨师立听闻此事，顿时暴跳如雷，怒声吼道：“大家同为藩镇，他陈敬瑄竟然如此狂妄，匆忙间就要把我的封地送给别人，真是无法无天！我杨师立绝不能咽下这口气！”
田令孜察觉到杨师立心中的不满与怨恨，担心他会趁机作乱，给朝廷带来更大的麻烦。于是，以杨师立没有出兵防阻贼寇为由，征召他去赴任右仆射，试图以此来安抚他。
杨师立收到诏书后，心中满是抗拒，不愿接受这一职务的调换。他一怒之下，失去了理智，杀了传送诏书的使者和监军使，彻底与朝廷决裂。随后，他以讨伐陈敬瑄为名，发动军队，妄图夺回属于自己的权益。
他对手下大将中敢于劝谏的人，一律诛杀，毫不留情，手段极其残忍。之后，他进兵驻扎到涪城，派遣将领郝蠲去偷袭绵州，战火瞬间点燃，局势愈发紧张。
杨师立还送檄文给在皇帝身边的百官以及各道的将领、官吏、士人、庶民，历数陈敬瑄的十大罪状。他在檄文中自称，聚集了本道的将领、士兵以及八州的民兵，总共十五万人，将长驱直入，声讨陈敬瑄的罪过，言辞激烈，气势汹汹。
面对杨师立的叛乱，皇帝果断下诏，削去杨师立的官爵，任命眉州防遏使高仁厚为东川留后，率领五千士兵前去讨伐杨师立。同时，派遣西川押牙杨茂言担任行军副使，协助高仁厚，期望能迅速平定这场叛乱。
高仁厚率领军队驻扎在德阳。杨师立得知消息后，派遣部将郑君雄、张士安占据鹿头关，抵御高仁厚的进攻。郑君雄、张士安坚守壁垒，拒不出战，试图以逸待劳，拖垮高仁厚的军队。高仁厚见此情形，心中分析道：“若此时强行进攻，对他们有利，对我们有害。若是包围他们，他们必定会困乏窘迫，而我们则能以逸待劳，这才是上策。”
于是，高仁厚下令布置了十二个寨子，将鹿头关团团围住。一天晚上二更时分，郑君雄等人发动精锐部队，突然袭击城北副使的寨子。杨茂言毫无防备，抵挡不住，率领部众抛弃寨子，仓皇逃走。旁边几个寨子的将士们看到副使都逃走了，顿时军心大乱，也跟着相继逃跑。于是，东川人趁机合并兵力，一齐向南攻击主帅所在的中军，形势万分危急。
高仁厚得知此事后，镇定自若，毫不慌乱。他大开寨门，点亮火把，亲自率领士兵分成左右两翼，埋伏在道路两旁。贼兵到达后，看到寨门大开，心中顿时生疑，都不敢贸然进去，生怕中了埋伏。犹豫片刻后，只好退回。
高仁厚见时机已到，立刻发动埋伏的士兵，两面夹击贼兵。东川兵顿时大乱，崩溃逃亡。高仁厚的伏兵一路追击，直逼城下，迫使贼兵跳进壕沟中。这一战，斩杀俘虏的东川兵不计其数，高仁厚大获全胜，士气大振。
高仁厚深知，那些抛弃寨子逃跑的士兵，按照军法，天亮后都该被斩首。他心中不忍，毕竟这些士兵大多是受了惊吓，一时慌乱才做出此举。于是，他秘密召见孔目官张韶，对他说道：“你赶快派遣步兵探子，带领几十人，分别去追回那些逃走的士兵。以你的名义告诉他们，‘幸好高仁厚还未离开寨子，还不知道发生的事情。你们赶快回到寨子，明天早晨依然到军营中去参见他，就不会有事。’让他们都不要担忧，放宽心。”
张韶一向以忠厚长者的名声为人所知，士兵们都十分信任他。到了四更时，逃走的士兵们听到这个消息，纷纷又回到了寨子里。而杨茂言则一直跑到张杷，才被追回。高仁厚听到各寨子里打更击鼓的声音和平常一样，心中暗自高兴，说道：“都回来了，军心可稳。”
第二天早上，各将领都到军营中汇集。他们还以为高仁厚真的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大家坐了很久，高仁厚突然对杨茂言说：“昨天夜里，听说你身先士卒，跑到了张杷，可有此事？”
杨茂言心中一惊，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连忙回答说：“昨夜听到贼寇进攻我们的中军，左右的人都说主帅你已经离去，我于是骑马追随你。后来明白这是假的，才又回到寨子里。”
高仁厚脸色一沉，严肃地说道：“我和你都接受了皇帝的诏令，率领军队讨伐贼寇。假如我高仁厚先逃走，你应当呵斥我下马，就地执行军法，代我总领军中事务，然后再上奏皇帝。如今你抢先逃走，又说谎话进行欺骗蒙蔽，按理应该如何处置？”
杨茂言心中明白自己犯下大错，拱手作揖，声音颤抖地说道：“应当处死。”
高仁厚毫不留情地说：“是该如此。”于是命令左右的人把杨茂言扶下去，斩首正法。各将领看到这一幕，都吓得双腿发抖，心中对高仁厚的军法威严充满了敬畏。
高仁厚随后叫来昨夜被俘虏的几十个人，亲自为他们解开绳索，放他们回去。郑君雄等人听到这件事，心中十分害怕，说道：“他们军队的法令竟然如此严明，从今以后，怕是不会再有逃兵了。”
高仁厚在鹿头关城下布置军阵。郑君雄等人出动全部军队，出城作战。高仁厚早已在阵后设下埋伏。郑君雄等人不知是计，贸然追赶，结果中了埋伏。当晚，他们狼狈地逃回到梓州。陈敬瑄得知消息后，立刻加派三千名士兵，增援高仁厚，准备对梓州展开围攻，誓要彻底平定这场叛乱。
高仁厚围攻梓州许久，却始终未能攻下。他思索再三，决定采用攻心之术。他写信射进城中，告诉城中的将领和士兵说：“我高仁厚不忍心看到城中的人，无论好坏，都一同被毁掉。因此，为了你们，我暂时推迟十天攻打，好让你们自己建功赎罪。如果十天之内，还不把杨师立的人头送出来，我就要把军队分为五批，每一批轮流白天黑夜地攻打你们。这样对我们来说很轻松，但对于你们，必定困乏不堪。假如五天还攻不下来，我就兵分四路，一起进攻，这样就一定可以攻下了。你们都好好考虑考虑吧！”
这封信，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城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过了几天，郑君雄在城中大声对部下说：“朝廷所要诛杀的，只是元凶首脑，与其他人没有关系。我们何必为了杨师立，白白送了性命呢？”
众人听了，高呼万岁，随后大声喧哗着，迅猛冲进州府中。杨师立见大势已去，无奈之下，选择自杀。郑君雄提着杨师立的头，大开城门，向高仁厚投降。
高仁厚带着杨师立的首级以及他的妻妾子女，前往皇帝那里献上。陈敬瑄却将杨师立的儿子钉在城北示众，手段极其残忍。陈敬瑄的三个儿子前去观看，被钉的杨师立的儿子看到他们，大声喊道：“这种事早晚也要轮到你们身上的，你们以后可要努力争取啊！”声音中充满了仇恨与诅咒。
高仁厚被任命为东川节度使后，陈敬瑄却开始怀疑高仁厚与自己有异心，想要除掉他，以绝后患。后来，遂州刺史郑君立发动军队，攻下了汉州，向成都进发。陈敬瑄派遣部将李顺之去拦击，郑君立战败被杀。
陈敬瑄借此机会，发动维、茂的羌族军队，攻打高仁厚。最终，高仁厚不幸被杀，一代名将就此陨落，令人扼腕叹息。他的死，不仅是他个人的悲剧，也反映了当时唐朝内部的权力斗争是何等的残酷与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