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搬家车
这个伟大的日子到了。黎明时分，搬家车来了。它们在车道上嘎吱嘎吱，歪歪斜斜，轰隆轰隆地行驶着。
司机们完全不知道，有几十双小而明亮的眼睛在注视着他们。在杨梅丛、灌木丛和高草丛里，所有的小动物都聚集在那里谨慎地观察着这些新来的人们。灰狐和红鹿曾来到松树林边，他们站在那里，像雕塑似的一动不动，只有红鹿的大耳朵转来转去，搜集每一声异动。就连兔妈妈一看见车子停下来，也大着胆子凑上前去，此刻她坐在兔爸爸和阿纳尔达斯叔公中间，紧紧抓着小乔治的左耳。
动物们煞有兴趣地看着家具从车上卸下来，因为根据这些家具和东西，他们可以判断新人家是什么样的人。兔爸爸赞赏地注意到很多老红木闪着铮亮的光泽。
“那些，”他悄悄对兔妈妈说，“非常清楚地表明他们是些有地位的人。自从我离开六月禾乡，还没见过那样的东西呢——”
费维欢快地扭动着身子打断了他。车库后面，正有一只老式的、没有任何盖子的垃圾桶被拉出来。
“这就是我说的真正的人家，”费维得意地说，“就在那边的葡萄棚架下面，我可以在那同一个地方吃晚饭和甜品。”
阿纳尔达斯叔公以锐利的目光关注着各种工具和菜园子里的用具被送进工具房里。
“还没见到捕鼠夹和弹簧枪，”他承认说，“不过有很多罐子和大壶——也许是毒药，也许不是——还不能确定呢。”
路易·肯斯托克和蒂姆·麦格拉斯都找到借口在大屋子附近转悠，这样他们也有机会观察和评价下新邻居。
“看样子像是好人家的东西。”路易说。
“是啊，”蒂姆答道，“真不错。不过，他们有好多好多的书。别抱太大希望。读了太多书的人，往往都比较奇怪。我爷爷常说：‘读书让人脑子腐朽。’虽然说不清道理，但我知道他总是对的。”
“哦，我不知道，”路易说，“我曾经认识一个读过很多书的家伙，但他真的是个好人。几年前死了。”
搬家车把货物卸了下来，顺着车道嘎吱嘎吱地开走了，但动物们依然一动不动。
他们真正关注的是那些人。
下午三点左右，他们的耐心终于得到了回报，一辆汽车驶上了车道。那是一辆很旧的汽车，堆满了行李。关注的动物中间出现一阵兴奋的骚动，每一双眼睛都盯着车上的人。
那个男人最先下车。他抽着烟斗，阿纳尔达斯叔公赞许地嗅着空气。“嗯，这东西我喜欢，”他悄悄对兔爸爸说，“我喜欢抽烟斗的男人。他们会给你某种警告。你会遇到这样的人，当你在打盹的时候，他们也许会从田野上走过，当你知道他们过来时，他们差不多快踩到你的背上了。但是有了这么一个抽烟斗的人，尤其是抽得那么厉害的人，那么你在半英里外就会知道他来了。是的，先生，我喜欢烟斗。”
兔爸爸点头表示同意，但是眼睛盯在那位女士身上。她从车上拎起一个大篮子，此刻正在打开盖子。
兔妈妈快要无法呼吸了——一只巨大的虎纹灰猫钻了出来！所有的小田鼠都打了寒颤。大灰猫伸开前腿，又叉开后腿，然后迈着缓慢而庄严的步子，走到前门台阶，开始舔毛。他舔得很彻底，甚至张开爪子，在脚趾中间仔细地舔；然后他躺在阳光下，睡着了。
田鼠们叽叽喳喳，低声表示着他们的恐惧，兔妈妈似乎要晕过去了，但是阿纳尔达斯叔公老到的眼睛注意到很多东西，很快让他们平静下来，不再害怕。
“老，”他说，“比从车上出来的都要老。你们没注意到他走路的样子多么僵硬？他的牙齿——他打哈欠时你们看见他的牙齿了吗？什么都没有，只剩下老的圆牙根！呸，他伤不了任何人。我真想这就走到他跟前，踢他的脸——嗯，就在这几天里吧。”
此刻，他们的注意力回到了汽车上，汽车正在奇怪地颤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两三个包裹掉了出来，接着所有的东西像阵雨似的掉下来，一个相当壮实、脸色发红的女人费力地从后门下车。
“哟，苏富罗尼娅，这就是我们的新家啊。会不会很可爱呀？”那位女士欢快地说。苏富罗尼娅看上去相当疑惑，用力拖着两个大箱子，朝厨房门走去。
费维开心地拍着兔爸爸的背，“会不会有剩菜呢？会有吗？哎呀，哎呀！我从没见过那种形状和大小的垃圾桶里不丢点上好的剩菜的！而且会放很多！鸡翅，鸭背，大腿骨——煮得恰到好处！”
“人可以成为很棒的厨师，”兔爸爸说，“而且通常都非常慷慨，理解我们的需要和习惯。在兔子坡这里很罕见，但在下面的六月禾乡那里——”
“哦，你和你的六月禾——”费维打断他说。
“闭上你的嘴巴，睁大你的眼睛！”阿纳尔达斯叔公厉声说，“看看他们会不会搬下什么捕鼠夹或弹簧枪、毒药、来复枪、捕网之类的东西。”
他们一直看着，直到最后一个袋子和包裹被卸下来，搬进去。他们一直看到午后的阴影笼罩那只猫，看着他僵硬地站起来，伸懒腰，围着厨房门踱步。然后他们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边走边谈论着这天发生的事情。
总的来说，大家都感到很满意。他们没有看到捕鼠夹、弹簧枪或其他致命的武器；那只猫显然是无害的；而且，没有狗。
随着夜色降临，他们高兴地看见大屋子里又亮起了灯光，看见人影晃动，听见厨房里传来杯碟的丁当声。核桃木的烟味在空中飘着，香气宜人。小乔治紧贴着屋子走过，听见起居室壁炉里燃烧的原木在噼啪作响。他愉快地哼了起来：
新人家来了，哎呀！
新人家来了，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