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牙

她大概是这样，她牙痛。而且嘴色苍白。

是的，是这样的。她痛得连嘴巴也张不开。吃饭时，还要用手弄开。

我亲眼看到的。那天晚上，她没吃饭。直到八点多的时候，她才下来吃饭，她走路走的很慢，甚至有点踉踉跄跄。她用手缓缓拿起一个碗。本来我是想给她打一碗饭的，可是她已经拿了。她左手拿着碗右手拿着饭勺，然后把饭锅盖向右边扭一下，向上打开。她添了几勺饭，我问她要不要再炒些什么菜，菜都已经冷了，可是她说不要了，我不想吃。然后她端着饭碗走到餐桌前，把碗放下。我立即帮她拿了双筷子，我知道铁筷子她不好拿，所以我就拿了双木筷子给她。随后她把保温壶打开，倒了些温开水放饭里面。这令我吃了一惊。

她盖上了盖子，走到后面放下保温壶。然后又走回来，缓缓坐下，拿起筷子扒饭吃。她什么东西也没加，就倒了些温开水放里面，然后就什么也没有了。

她就这样吃了下去。我说夹点菜放里面热一下再吃，她摇摇头，说不用了。

她吃的时候，端起碗喝一下，又放下碗用筷子扒一下。

是啊，她老了。牙齿掉的差不多了，所以她吃东西，吃不得硬的。像冬瓜这一类，她就可以吃下去。

有时候我觉得饭刚刚好，可是这只是对于我来说，不硬不软的饭。可是对于她来说，硬了。所以我每次煮饭时都会倒很多水，希望能煮得软一点。

我问她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她嗯了一下，了。我说要不明天早上煮些粥吃，她也摇摇头，说不用。

让我生气又无奈的是，她牙齿痛成这样，还要去包粽子卖。我多次劝她不要再包了，可是她不听劝，其实不止我一人劝。我的家人们都劝过她。可她仍然不听劝，我们也很无奈，她就是这么倔强，这么执着，没办法。

第二天早上，她不知去哪了。婶婶打了个电话来，问奶奶情况怎么样。我和表哥怕她担心，就说她去医院了。婶婶就问“你怎么不陪她去呢？”我们就说她不要我们陪，然后婶婶说让她不要去牙科医生看去，最好去人民医院看有没有什么事，我们就嗯了几声。

过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她回来了。我问她好点没，她摇摇头，她说昨天吃了些药，可是更痛了。我说去陪她看医生去，她说不去，又说没什么大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到了下午的时候，她说好点了，没吃药还好一点。我们也没有再去医院了。

可是后来她牙齿疼得更厉害了，嘴巴都向左歪了起来。然后我们就陪她去医院，看了医生，打了几针。可是没想到，第二天早晨的时候，她眼睛又肿了起来。这可倒好，医生也看了，针也打了，可是不但什么也没好，反而眼睛倒肿了起来。可是能怎么办呢？只能去医院了。而那时我们又要去学校读书，只好爷爷陪。

知道她疼得厉害，婶婶就从广东回来了。说县城的医院好，要带她去县城打针去。可是她又坐不了车，一坐就晕，还会呕吐。这下麻烦了，坐车去吧，晕车；走路去吧，又太远。可最终还是只能坐车去县城看医生。

我每天早上五点钟起来去学校赶晨读。那天早上。婶婶和他斗起来了。为的就是坐车去县城看医生去。我问她好点没，她总是摇摇头。那天晚上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去医院了，幸好有婶婶陪着她。

后来她在县城医院里住了好几天院，打了很多针，吃了很多药。婶婶总是早上去陪她，下午又回来。周末放假时也这样，每天晚上她的晚餐，都是婶婶打电话叫人送过去的。

幸运的是她的牙终于不疼了，眼睛也不肿了，嘴也不歪了。可是她毕竟老了。牙，终究是掉了的。她嘴里只有两三颗黄牙，所以，吃饭的时候，她总要把牙套带起来才方便吃饭，硬的，终究是吃不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