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天网恢恢
乾隆爷对制止流言蜚语,还应昱清白非常重视,但这样的事却不能上升到国家层面,所以他暗示过弘昼后,又令几个军机大臣分头以私人名义向四个地方官府建言,以防下边执行不利。广州知府接到文书,急忙遣人去缉拿南狄。而此时的南狄已逃进云南。
在他被保释出来不久,就接到妹子的来信,问他可与谣传有关?他莫明其妙,他一个大老爷们传什么谣言呀?他为了羞辱应昱确曾说过一次,后来在南家茶庄也说过一次,此后再没说过。
他回信给妹子说他远在广州,南家茶庄在张家口也没有分支,他不可能知道张家口发生过什么事。他也是听人说的,听说后在广州确曾传过这么一次两次的,但没有四处散播。妹子回信痛骂他糊涂,说这项罪过可能会落到他头上了,让他赶紧收捡金银细软逃到他国,永世不要回来。他觉得妹子过虑了,“应嘉”一介商人,还能斗得过亲王?另外谣传有罪,也没听说过!就算真的有罪,干他什么事?但妹子在信中提到是为了过世的嫂子,才劝他、帮他,他又觉得问题好像是挺严重的,便真的收拾金银细软往云南走,在普洱府他还有些资财,如若真的要去国离乡,他得带上。至于江苏、浙江的茶田和几处住宅,便留予妹子吧!
在这个时候,他得到新的消息:应家解押的茶运到了广州,只是这一个交易季已将近结束,除英吉利东印度公司仍然接收应家茶外,其他小洋商的货船几乎都装满了,再容不下应家茶,所以应家只能将余茶转为内销,运输成本高了一倍,损耗也大大提高,再加上赎回应宛蓉夫妇的60万两银子,被匪寇抢劫的大方茶、碧螺春,以及双倍赔偿的定金,就算拿到280万两银子的订单,应家一时半会也喘不过气来。他琢磨着在这个时候,“应嘉”又与艾伦伯爵签署了共同创办海外银行的契约,银行的运营方法他虽然不懂,但都是靠放款生息盈利,应与钱庄大同小异。开钱庄本金可不少,这个时候的应家办这事,简单就是竭泽而渔,自寻死路!
到达普洱府后,他不想走了,他都这把年纪了,真不想到语言不通,且举目无亲的地方去。普洱府是适合茶人生存的好地方。他盘算着傅勇虽清剿了盘桓于西藏前方的匪寇,但被抢劫的应家普洱茶已被变卖分赃,追不回来了,应家欠着客商的普洱茶明年定得还上,否则又是一大笔双倍赔偿;而应家的普洱茶仓库已被洗劫一空,能不能还上欠货,全看明年春季茶了。在杨应琚总督的统领下,清兵攻入缅甸,占领了原归缅甸管辖的两个土司领地,现下云南主战热情高涨,杨应琚亦想建功立业大显身手,所以对清缅边境的车里地区管控极为严格,普洱茶贸易几乎全部停止了。无贸易,进山采茶的茶农自然极少,应家又失了库存,只要许下定金抢先拿下所有茶农的上等鲜叶,那应家茶庄云南分号就会一夜之间倾颓,什么也剩不下了。应家倒了,谁与争锋?南狄越想越开心,兴奋地打马去寻同盟张福全。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张家茶庄虽倒闭了,但凭着三代人打拼的成果,张福全依然拥有两座农庄,过得衣食无忧的生活。看到南狄的时候,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怎么还敢到处乱跑?”
“我为何不能乱跑?”
“啧!”张福全用一种不可求药的目光看着他,“敢情你只管赶路,一直没看各州府的告示,是吗?”
“……什么告示?”
“官府发下海捕文书,说你走私逃税、散播谣言,是无良奸商,要缉拿归案。哎,你犯了什么事,弄出这么大动静来?”
南狄不以为意地道:“走私不就是帮官爷带了点货吗,多大点事?至于谣言,那更是没有,我能说清楚!”
张福全一听也感觉不是大事,便不再追问,“那你到这儿来做甚?”
南狄说明来意。张福全“啧”了一声皱起眉头,南狄的意思很明确:他是本地人,只有他才能与应家争夺全部上等鲜叶,南狄希望二人再度联手打这场商战。只是“应嘉”的手段他已见识过太多次了,他和南狄确实不是对手,现在他一个世代茶商已经沦落到靠几亩薄田勉强度日,实在是不想折腾了。
“南大掌柜的,你看,张家茶庄已经倒闭了,乡亲们都知道我不做茶了,我出面赊购鲜叶,人家不肯的!”
“谁说你不做茶了?你在我的茶庄不是还持有股份吗?我告诉你,这一次奇兰蜜韵卖上了好价钱,你那一份我都给你带来了。”
张福全老脸一红,但还是接过了南狄递上来的银票,这就是南狄的过人之处,此人虽阴损恶毒,但对生意伙伴从不坑蒙拐骗,若非撞上应家,也能有大作为。他和南狄互相持股,他的张家茶庄倒闭,一个铜板也没给南狄剩下,南狄却照就给他分红,令他感觉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也令他觉得该出手帮忙。
“那好吧!那我就帮你跑腿,不过现在鲜叶稀缺,恐怕得预付定金才能收到。”
“要付的!”
张福全想了一下又说:“除了阻断货源,你还要抢下应家的客商才能一统普洱天下,否则还是挤不垮应家的。”
“这个我也想过了。我明日就去找应家的大客商谈,应家违约承诺定金双倍赔偿,我承诺三倍,定能全部拿下!”
“南大掌柜有气魄!”张福全竖起大拇指,“只是……我担心即便如此也未必能制死应家,潘振承是他家的死忠,而潘振承的财力实在是太庞大了。”
“今时不同往日了,”南狄将应家在资财受损的情况下,大举投资海外银行业的事情说出来,还说潘振承的同文行也开设了海外发展公司,同样带走了大笔银钱,“我在广州的时候都查清楚了,潘振承这次为应家垫付了不少银子,又接了两个借贷大单,同文行现银用量相当大,如若再支持应家,潘振承自己恐怕都撑不住了。”
“那十三行还有别的掌柜呢?”
“嗨!十三行个个都是人精,过去大家愿意借银子给应家,是因为他们付得起高利息。现在谁还会冒这个风险?”
“言之有理,那咱们分头行动。”
南狄和张福全的计划实施得非常顺利。张福全的茶庄虽倒闭了,但没有给茶农造成大的损失,而且这些茶农世代为张家供鲜叶,加上现在收购鲜叶的茶庄没剩几家了,张福全这次又付了一半的定金,所以就都签了契约。至于南狄那头就更顺利了,上次应家收了定金却没能交货,虽然契约规定可以第二年补齐,但拿不到货不能做生意总是会有损失。所以这次南狄承诺违约三倍赔偿定金,客商们纷纷签约,全部成为南狄的客商。
南狄志在意得,就算最终他要逃到缅甸,但临走前能大赚一笔,又能坑应家一把,何乐而不为呢!现在朝廷已派兵扫清各路匪寇,他的货可畅通无阻,真是天助我也……
心情好,走路都一步三摇,南狄在大街上晃的时候,突然看到普洱府衙门前方贴着海捕文书,上面画着他的头像,旁边坐着一个认识的差爷。那差爷看到他,将头转到一边继续吸着旱烟。南狄稍感心安,但他感觉这也是个事,如若留在国内,还是得想法子解决。
“我今日到街上去,看到那份海捕文书了,坐在一边的捕头也瞧见我了,不过他没理我。”南狄回来后对张福全说。
“这事你不用担心。我问过普洱府的官差,他们都说现在整个云南都想打国仗,你这种小案子没有愿管。”
“那他们不抓我,不怕被问责吗?”
“你没读过海捕文书吗?上边只说捕人,没有悬赏,没钱谁要管?”张福全安慰道,“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回头你疏通一下既可。”
南狄觉得有理。在广州时他也入狱了,但海关的人都知道他走私不为盈利,就是为官爷们行方便,所以只是关着,并不为难。后来永璧世子出面,海关就允准他保释了,现在虽然多出了传谣的事,但能解释清楚。
乌飞兔走,日月如梭,当诸事完毕后,云南也渐渐进入春茶季。南狄的云南分号本就交由张福全经营,张家茶庄倒闭后,他的云南分号自然也关门大吉了。所以这次他起用了原来与张福全、边振海共同购买的偏僻小院为制茶工场,又重新雇请了一大批人手,等着鲜叶一到就火热开工。
他问张福全:“应家茶庄有什么反应?”
“我已派人盯着了。应轩雇了人,想要进山收自家的鲜叶,但他们家的茶山全在封禁区内,雇来的人用不上,只能散了。”
南狄脸上涌现笑容。
“应轩现在派人四处联系茶农,想定购鲜叶,他自己则亲自去联络大客商。”
二人说着话,一个小伙计跑进来禀报道:“二位掌柜的,我今日跟踪应轩,发现他去求大客商了,他说他若是丢了这诺大的买卖,分号掌柜便做不成了。”
二人一听,“哈哈”大笑。
鲜叶开采的日子到了,南狄和张福全一直守在工场,但从午时一直等到酉时三刻,一担鲜叶也没见着。因为工场偏远,天又擦黑,二人只能留待第二日再说。没想到第二日还是没见到一个茶农送货进来。二人忍不住了,骑上马便往应家茶庄赶。赶到时,他们看到应家茶庄门前卖鲜叶的队伍排得老长。南狄气得差点吐血。张福全则直接从马上掉到地面。
张福全爬起来后,冲上去一把抓住一个沾亲带故的老乡喝问:“孩子他表哥,怎么回事?你收我的定银,现在却要把鲜叶卖给应家,你脑子是被驴踢了吗?”
“哎哟,”那人笑着推开张福全,“表叔,这年头大家都不容易,能多赚几个大子你就让我们赚呗!”
“你说什么?多赚?”张福全没听明白。
“应家茶庄出的价是你的三倍,这不……大家都来了!”
“你们怎么能这么不讲义气?”张福全气得嗷嗷大叫。
排队的人都认识他,一个人伸长脖子往应家茶庄里看了一会儿,发现且有得等,这才转过头与他说话,“福全,你这就不对了,应轩掌柜的都说了,资财就与水一般,哪里有得赚就往哪里流,这本无对错。现下他们出三倍的价格,咱们流过来了,这不是天经地仪的嘛!你别嚷嚷了,生意不成恩义在,大家伙与你还是亲朋故旧。”那人说完掏出与张福全签的契约和两张银票塞到他手里,“哪!这是契约,这是双倍赔偿的银钱,你拿好!”
排在后面的人纷纷掏出契约和银票,往张福全面前递,应家收三倍,拿出其中两倍赔给张福全,还有一倍赚,这可真是个好买卖!排在前边的人则纷纷说“马上就要排到我了,等卖完货给你退。”
张福全赌气地朝那些手扫过一掌,恨声骂道:“你们这都是什么狗屁倒灶的亲朋故旧,帮着外方人欺负自己人?”
一个茶农被骂后将契约和银票揣回怀里,“既是如此说,那等你气消了,自己上门来取吧!”
众人一听,俱退回原处排队,再不理会张福全。南狄站在一边突然感觉到灭顶之灾的到来,应家茶庄将这一季的鲜叶全部收下,制作完成交给客商,虽然不似往年那般有赚头,但卖价总是比收购鲜叶的价格高,利润虽薄但还是有利。他就不同了,他收客商的定金,比起付给茶农的鲜叶定金多出四倍,茶农将两倍的鲜叶定金赔付给他,他还要在多付两倍的钱给客商,这下他可算是倾家荡产了。
南狄将张福全扯到一边压低声音说:“你去告诉他们,我出四倍的价钱,让他们流到我这边来!”
张福全赶紧点点头,南狄这个反应也算是快,虽然出了四倍的价钱给茶农,至少能平账。张福全走上前拉住“孩子他表哥”,“你出来,我与你说几句话。”
“孩子他表哥”抹不下脸,依言走出来。
“你去告诉大家,请他们都把鲜叶卖给南大掌柜,南大掌柜出四倍的价钱,让他们再多赚点儿。”
“孩子他表哥”苦笑一声,“这话你怎么不早说?”
“怎么了?”
“你没看到人人都能拿出银票退给你吗?平时大家哪有恁多银子呀?这是应家付给的三倍货款,大家都签了契约了,如若违约,六倍赔偿!谁敢?谁会?”
一滴冷汗从南狄的额上滑下来,他看向张福全时,发现张福全也是面色苍白。
这一季除了应家偿付去年欠下的货物,茶商们没有一人拿到货,应家茶庄全都秘密囤起来了。好在南狄承诺三倍赔偿定金,所以客商一涌而上,找南狄要银子。
客商们闹出的动静太大了,普洱府的捕头慢悠悠地来了,在监督南狄赔付完银子后,将他套上枷锁带走了。张福全追着捕头问这是为何?
“为何?现在整个普洱府的人知道南狄在这儿了,再不抓捕,那我这捕头还干不干了?”
张家口大街上。
三个军士,两个妇人分别被关在囚车里,背上插着“造谣生事,活罪难饶”的牌子,全城游街。犯人游街的事见过,但“造谣生事”是什么罪?这可新鲜了,百姓们纷纷跟上囚车,想要看个究竟。
囚车来到菜市口,五个人犯被押到广场上跪下。张家口知州令人将张公告贴在墙上。一个大嗓门官差上前说道:“最近在广州、温州、京城均有应家茶庄宗主在我张家口被匪寇劫走,受到欺凌的流言蜚语。这是意图破坏我大清风气的妖言,影响极其恶劣。”官差回手一指墙上的公告,“我张家口官衙可证明,应家茶庄宗主从未踏足张家口,此等恶毒的言语纯属无中生有。经查,流言的源头起于绿营步兵张二贵、吕成、董铁柱,还有张四妹、龙亚男两名妇人。兵部与我直隶巡抚大人商议后,决定将此五人游街示众,并掌嘴三十记。日后复有传播流言,带坏民风者,掌嘴加倍!”
这话一出,围观者发出一片低低的议论。原来在北望客栈看到应昱的旅客也有两男一女夹在其中,他们是去过应家茶庄京城分号的,也亲眼见过应昱,谣言就是起于他们。官府这是在扯谎!应昱的姿容他们不可能认错!只是官府为此事出公告,他们在对望一眼后皆聪明地将嘴抿成一条缝。
行刑开始。五个大汉左右开弓对着人犯掌嘴。两个妇人不似男人强壮,第一掌便被打歪在地。为方便行刑,两个官差揪着二人的头发,将二人的脸仰起。那巴掌便又快又急又重地落到两张水嫩的脸上。而三个男人虽未被打翻,但一个痛苦地怒目圆睁、一个闭上眼睛承受、一个努力地想发出抗争的声音却无能为力,皆惨不忍睹。谣言香艳刺激,说过的人不少,看到这五人受到如此刑罚,不少人吓得肝颤。北望客栈里的两个男旅客除了肝不舒服外,还牙根发软,脸部发麻。而女旅客更是捂着嘴当场哭出声来。
行完刑后,人犯被押走,但官府的公告依然挂在墙上,提醒着众人:多言当诛!
有人紧张地咽了咽唾沫问道:“你们说,为何行刑的时候,那些人犯全都没声。”
有人答道:“莫不是……被毒哑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吓得变了脸色。有丈夫教训妻子:多言犯了七出之条!就算我不休你,官府也不会放过!
传过谣言的妻子小脸煞白,连路都不会走了。
当天晚上,五名被灌了麻沸汤的人犯中,三名原在军中就犯了罪的绿营军士,被解除军籍遣返回乡。一个私通公公的妇人,被训斥一顿后释放;另一名偷盗过多,只获减刑。
行刑过后,舆情平息,张家口知府将案件办理的方法抄送一份给广州知府,并密报和亲王,以及发来荐言信的军机大臣,算是将此事全部了结。
广州知府接到信函时,南狄已押解进城。因和亲王府在广东颇有根基,和亲王又直指南狄有罪;而军机大臣则只求快速平息舆情,不拘形式。所以头脑活络的广州知府便按照和亲王的意思,编排出南狄为争夺外贸市场,不惜恶意攻击,侮辱竞争对手的说辞。原来南狄在广州官场也是有些人脉的,但现在谁还敢维护于他?于是大家都说南狄知人知面不知心,平素看着人模狗样的,不意竟是此等卑鄙小人,哎!这是一个教训,日后与人结交还是要慎之又慎。
南狄不年轻了,这次被捕后虽未被打骂,但关在囚车里日日赶路,押入广州府牢狱时,他还来不及申冤就病倒了。在迷糊中,他被人拉起来灌了一碗药汤,接着就被带到囚车上巡城游街,最后来到十三行前方的广场上。他头昏脑胀,视物不明,根本不知道背上被插着的牌子写的什么,只看到围观的人们或怜悯、或鄙视、或兴灾乐祸、或感叹唏嘘、或退避三舍,声浪从四面八方涌来,他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
他转头看向墙上的张家口和广州的公告,默读完后,想大声喊冤,但他的嘴根本张不开,只急得眼睛滴溜溜地转。
广州官府的行刑程序与张家口一样,先是大声宣布南狄为打败应家茶庄,不惜毁坏女儿家名声,行径卑劣,令人发指,如若此等行为不予惩处,必为不守礼法之人争相效仿,界时带坏的是整个广东的风气,士可忍孰不可忍!因此,为杀鸡儆猴,广州府决定对南狄掌嘴三十记,望市民引以为戒。如有效仿南狄,复传谣言者,翻倍行刑!
南狄目瞪口呆,他想过走私事发,也想过当年逼迫举国茶庄归附南家事发,但从来未想到会因为这件事受辱,这关他什么事呀!他又气又急,但整个口腔全是硬的,没有一块肉可以活动,更发不出声音。
行刑的官差走到广州知府面前请求道:“大人,小的可不可以用鞋底掌,用手怪疼的。”
广州知府觉得如此更能让百姓记忆深刻,便准了。南狄急得老脸通红,当一鞋底扇过来时,他便歪在地上晕了过去。两个差役走过来从两边夹着他,一个差役扯着他的辫子仰起他的脸,第二鞋底就过来了。南狄被生生打醒。接着鞋如雨落,南狄承受了好一阵后,“哇”的吐出一口带着牙齿的血,再度晕过去。
“停!”广州知府站起来说道。
差役说:“还差十下。”
“先记着吧!京城和温州也得掌!我们不能打死了。”
差役闻言,将南狄拖上囚车押走了。看着地上的血迹,十三行的掌柜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一人感慨地摇摇头,“是非成败转头空,南家茶庄算是彻底完了,南狄这是何必呢!”
另一人说:“青山依旧在!自十大茶庄和单品十大评定之后,我大清茶业界人人争先恐后,全国的产销量暴涨,处处欣欣向荣,少了一个南家茶庄又算得了什么?我听说有两家茶庄做出了类似于奇兰蜜韵口味的江西乌,应宗主给的定价一个与奇兰密韵相同,一个还更高些,市场不缺货!”
站在边上的一位说:“是呀!大清的茶叶行业已攀上历史新高,应家居功至伟呀!”
“对,有了应家,南家有没有的,无所谓了!”
……
广州知府念着旧情,最后饶了南狄剩下的十鞋底,在南狄的身体稍有好转后,派人押送上京。
听闻南狄被捕,还要在几个城市轮番掌嘴,一直缠绵病榻的南冰玲直接晕了过去。为什么不离开?为什么就是不肯听劝?她哭得肝肠寸断,但她已见不到和亲王,只能求到师爷面前。
她可怜兮兮地跪下来说:“师爷,求您想法子救救我哥哥吧!他再不争气,也是我最重要的亲人了,我病了这么多年,活得甚是无趣,是生是死我都不在乎,只希望他能平安的多活几年。”
虽然南冰玲在和亲王的女人中地位低下,但到底是王的女人,师爷可不敢受她的大礼,急忙闪到一边,还伸出手去示意她起来。
“南格格,这可使不得,您赶紧起来吧!”
“师爷,这些年我在王府的光景您也是看到的,我除了求您,没有别的地方可求,您如若不肯大义援手,我哥哥必死,那我也活不成了……”南冰玲说到这里,跪在地上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师爷虽得重用,但在王府中只是个拿薪酬的雇佣人员,地位还不如南冰玲。因南冰玲平时常会送些好茶与他,所以师爷对南冰玲还算客气。
“南格格呀!要是让人看到你跪我,我可就要倒霉了,起来说话,快起来!”
南冰玲闻言,站了起来。
师爷思索了一下,决定把实情告诉南冰玲,反正南冰玲生性聪明,就算不告诉她,她也会猜到的。他说:“……你原就知道你哥哥有罪,但传播谣言之事却不是他所为,可是现在这罪就是王府定给他的,哪里还有法子可想?”
“……我原就听说有人要把罪栽到我哥哥头上,可是不知道这是谁的主意,也没想到我哥哥要受到这般折辱……”
师爷怜悯地看着这个白发苍苍的中年美妇,“是嫡福晋的主意,王爷也赞同……看,我说没法子可想,是吧?”
南冰玲捂着嘴哭起来,“……我的心里好难过!师爷,我可不可以用消息来换我哥哥的命?”
“什么消息?”
“端木沉晓与应家茶庄的关系非同一般,美官爷孤胆救民,救的就是应安。”
话音刚落,师爷吓得冲出门外去。他站在两丈开外暴喝一声,“你是不是疯了?”
南冰玲回过神来,急忙走上前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就是急了……”
师爷看了看四周,发现无人后才走回来喝斥道:“你不得随意攀咬!你知道端木大人现在何等重要吗?永璧世子栽了!王府风雨飘摇,王爷现在最能依靠的就是端木大人!更何况他还是天子门生!就凭你这样的,想去对抗端木大人?你不是疯了就是活腻歪了!”
南冰玲一听又哭了起来,她又何尝不知?但她实在没有更好的法子。
师爷真的是一句话也不想与她多说了,“我好心提你一句。让你哥哥把罪顶下来,如此你们便对王府有功,如此才好去求告王爷,明白吗?”说完他拂袖而去,觉得离南冰玲越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