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她就是我妹妹

繁清15岁那年，娘终于油尽灯枯，撒手人寰。

繁清也走了。

离开生活了16年的庄子，繁清不知道未来的路该怎么走。他想先去看看姐姐，姐姐是他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姐夫自从参加了红军就再也没回来，不知生死。家里仓库原本堆得吃不完的粮食充了公，分给了穷苦老百姓。

这样想来，姐夫地离开不失为一件幸事。因为姐姐穷苦人家的出生，婆家祖上那几间房子被留下了，老人孩子总算有个容身之处。姐姐的婆婆再也没有往日的嚣张跋扈，变得慈祥平和，与庄子里一般的老太太无异。

“姐，我想出去做事，养活自己。”在姐姐家住了几天，繁清跟丫头商量着想去给人家干活。

“不行，爹娘没了，你姐夫也不知去向，我不能再失去你了。”丫头正坐在娃身边，握着他的手，一笔一画地教他写字。不知道什么原因，娃好像精神总是不集中，话也说得少。

“娃他娘，让他舅舅去吧，年轻人要有自己的活法。你们要是信我，就到离咱家10里地的大王村去，前几天听赖婆说，那个村里有户姓王的老人家，是后面结合的，两个人都没要自己的孩子，只是捡了个姑娘，已经养到11岁了。家里没有劳力，现在想要找个长工，帮忙干农活。”丫头的婆婆蹲在天井浆洗被子，听到两姐弟的话，进来插了一句嘴。

“姐，让我去吧！不就是干农活嘛，我什么都会！而且这么近，我会经常来看你们的。”

“唉，好吧，要是别人欺负你，你就回来。姐会去看你的……”

繁清背上犁耙，和两件衣裳，就往大王村去了，他没想到自己从此之后就在大王村里生根发芽，养儿育女，一辈子留了下来。

那户王家属于大王村的上水大队，在两座山之间，不过山都不高，路也算宽敞，所以不算偏僻。老爷子王祖德，老太太赖红梅，50多岁了，膝下没有儿女，只有一个11岁的养女。

繁清顺利的成为了王家的长工，犁田、插秧、收割的活都要干，虽然辛苦但总算有间遮风挡雨的住处。树挪死，人挪活，繁清不想在自己的庄子里生活，爹和娘都没了，连教自己读书习字的秀才也过世了，那里已经没有值得自己留恋的，何必徒增伤感。

秀莲的影子在繁清的脑海里闪过，繁清用力甩了甩头，把她赶走。不能再想她，自己无父无母，给不了她幸福。

清明过后，天已经热起来，雨水也足够了，繁清把莲田犁了一遍，整块土地被松骨后，舒服极了，土与土之间的每一处缝隙，都散发出一股又腥又香的气息。已近晌午，太阳晒得他脸烫烫的，他只好停下来找了一个背阴处休息一下，口干舌燥，喉咙里感觉要冒烟了。

一抬头，看到田坎上有很多的三月泡，一颗一颗地缀满枝头，已经成熟了。他摘了一把，也没洗，就往嘴里送，酸酸甜甜的味道布满口腔，整个人都舒服了很多。

东家那个小丫头美秀应该会喜欢吃这个吧，繁清这样想着，就又摘了一把，放在草帽里。回到家的时候，美秀正蜷缩着蹲在灶前烧火，她嘴巴用力地往灶膛吹气，柴没烧起来，正冒着浓烟，整个屋里烟蒙蒙的。

听说美秀是3岁的时候被亲生父亲卖给王家的，说是用来做童养媳。繁清知道很多人家都喜欢买童养媳，价格便宜，又能干活又能传宗接代，很划算。

但是童养媳的日子都很苦，要干很多活，还经常不给饭吃。听邻居说，虽然王家老两口没过于孽待美秀，但也不太待见她，因为她不太聪明，不遭人喜欢。

“这个给你，我帮你烧吧！”繁清对这个同命相怜的小丫头生出一股同情，他摊开手，温和地笑了笑，示意她拿去吃。美秀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人，看到他手中鲜红的三月泡，咽了咽口水，她早上没吃东西，早就饿了。

早上她煮猪食的时候，看到锅里有半颗芋头，偷偷捞出来，不顾滚烫塞进了嘴里，被娘看到了，一拳头捶在自己背上，芋头就掉回了锅里。娘骂自己饿死鬼，还罚一天不能吃饭。

感受到繁清的善意之后，美秀就接过了三月泡，看四周没人，赶紧塞进嘴里，来不及咀嚼，就吞进肚子。

之后，两个同样苦命的人就成了彼此最亲近的兄妹，在苦难的日子里，互相取暖。他们一起去干活，繁清犁田的时候，美秀就割猪草，繁清插秧的时候，美秀就放牛。

11岁的小姑娘正是贪吃的时候，繁清就上山给她摘酸枣、三月泡、栀子。映山红开的时候，他给她选最新鲜的花瓣，一把一把地拿回去，美秀就着上面的露水，吃到嘴里酸酸甜甜的。

一眨眼，繁清来王家已经3年了，繁清已经逐渐从丧父丧母的阴影里走出，或许是勤快听话，又能识文断字，王家夫妇对他挺好的，不曾为难他。

倒是美秀，因为人不太机灵，老是被养母赖红梅百般嫌弃。

繁清在想，我们既有缘到一家，那她就是我妹妹，自己要拼尽全力地护她一生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