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们能改变

所有人都在夸耀社会的进步，但没有一个人真正改善自己。

——拉尔夫·沃尔多·爱默生（Ralpah Waldo Emerson）

对我们来讲，仅仅指出问题所在是不够的，更重要的是我们每天都花大量的精力在决策上，患者常说：“我无法做决定，告诉我该怎么做，我害怕自己做出错误的决定”。有的患者面临无力做决定的问题：“我觉得自己总是处于崩溃的边缘，我恨我自己，我从没干成过一件事，我的生活就是由一次次的失败组成的。”

以上的说法看似在抱怨，实质却是他们面临着难以做决定的问题。犹豫不决的人常会恳求：帮我做决定——任何决定——只要是决定就可以。在治疗中，我发现患者在做决定的问题上通常会遇到两种困难：

（1）“我总是做错误的决定”，这种患者的决定和行动往往导致糟糕的结果；

（2）“我总是反复考虑一个问题以致难以做出决定”，这类患者通常受到悬而未决的事情或决定的困扰。

解决这两类困难的第一步是，认识到每个决定都有三套需要加工的信息：第一套来自“父母”，第二套来自“儿童”，第三套来自“成人”。“父母”和“儿童”的信息是陈旧的，“成人”的信息独立于“父母”和“儿童”之外，是对当前外部现实的反映，并且与以往所积累的大量信息融合在一起。在面对外部刺激时，三套信息同时输入“计算机”进行分析，哪一组会率先做出反应呢？“父母”“成人”抑或“儿童”？对此，我们最好举例进行阐述和说明。

一个拥有良好社会声誉的中年商人，他是一个好父亲、好丈夫，也是一个负责任的好公民。他需要决定是否要在当地报纸上发表的一份请愿书上签字，这份请愿书支持平等住房法案，该法案强调任何种族的人都有权居住在他们的收入可以负担得起的地方。签名的要求是在打给他的电话中提出的，他一挂断电话就感觉到非常不舒服，胃开始剧烈地翻腾，觉得美好的一天完全被毁了。

这个商人要做决定是签还是不签，可他的心里冲突重重，这些冲突从何而来？

冲突的来源之一是他的父母，这些记录是：“不要给家族丢脸”“不要做冒险的事”“为什么你要这么做”“家庭和孩子必须排在第一位”。这些记录还是次要的，更重要的记录源于他早年在南部小镇的生活经历：“你必须将黑人圈在他们应该呆的地方”。“父母”信息中有很多有关黑人的资料，在他小时候父母不允许他询问这些信息，但它们逐渐被生硬地记录下来。这些童年早期强硬的指令是：“不要多问”“他是个黑人，这就是理由”“不要再让我听到你提这样的事情”。甚至，那些没有伤害之意的黑人童谣也不能唱。

这些早期记录的信息，多年来经过父母的教训和之后黑人在各地闹事的事实（如在小石城、塞尔玛城、华特城和底特律）逐渐得到强化，并且变成了一种影响这个男人做决定的重要力量。

这种信息的输入会使“儿童”产生恐惧心理，“六英尺高”的父母又在迫使“两英尺高”的儿童就范。因此第二套的信息源于“儿童”，通常是以情绪的形式加以表达：一种恐惧的情感，“他们”会说什么，如果我的女儿嫁给一个黑人会怎么样？我的财产会不会受损？这些都是现实困难，但所导致的恐惧强度与三岁时必须仰仗父母才能生存的恐惧相比就变得微不足道。正是这种冲突导致他胃部翻腾，手心流汗，甚至令他痛苦地躲进酒吧，或用其他逃避的方式将“父母”扔到脑后。

第三种信息来自于现实，属于“成人”的特定范围。一个头脑简单或不用脑筋的人不会为现实而烦恼，他们只是简单地听从于自己的父母，他的口号是“以任何代价获取和平”（为了“儿童”）。老法子总是最好的，这是人类的本性，历史总在重复地上演，让林肯去管黑人的事。

只有“成人”才会认真对待种族危机的严重性和对自己幸福的严重威胁，也只有“成人”才会去寻找更多的资料并剖析奴隶制度的罪恶，这种制度将人视为物品，使黑人过着耻辱无望的生活，许多奴隶才会揭竿而起，小石城、塞尔玛城、华特城和底特律的反抗就是最好的例证。只有“成人”才会像林肯那样说：“以前安宁生活的教条远不能满足今天斗争生活的需要”。只有“成人”才能客观地分析所有的信息，并继续寻求更多的资料。

在确认和区分这三套信息的过程中，我们开始从混乱的情绪和犹豫不决中理出头绪。一旦将这三套信息区分开，“成人”就可以考察并分析它们之中哪些是有效的。

那位烦恼的商人在检查“父母”信息时会问：为什么我的父母会相信这些事？他们的“父母”是什么？为什么他们的“儿童”会受到威胁？他们是否有能力检查自己的P-A-C（P代表“父母”，A代表“成人”，C代表“儿童”）？他们所相信的事情都是事实吗？白人比黑人优秀吗？如果是，原因何在？如果不是，原因又何在？“永远不要冒险”是错误的吗？反对种族歧视就会令家族蒙羞吗？难道不会带来荣耀吗？如果他不为社区中种族歧视问题的解决做点儿事的话，他是否能做到以家庭和孩子为重呢？他甚至可以去问问他的父母今天的观点，并与他的“父母”中所记录的他们早期的看法进行比较，这对他来说也可能是一种帮助。

他的“成人”也必须检查“儿童”信息，为什么他会感到如此严重的威胁？为什么他的胃不舒服？真的存在现实的威胁吗？他今天感受到的恐惧恰当吗？这种恐惧是否只有在3岁时出现才合适？他可能会对骚乱和暴力产生现实的恐惧，也可能担心自己会被打死，但他必须分清，这种恐惧源于现实还是源于他3岁时的感觉。相比之下，3岁时感到的恐惧要强烈得多，因为那时他无法改变现实，但他现在43岁，可以改变现实。他可以采取各种步骤改变现实，最终改变导致危险的现实环境。

理解3岁时的恐惧后，“成人”才能自由地加工新的信息，这是问题的本质。正是这种对至高无上的“父母”的恐惧，导致人们产生偏见。有偏见的人就如第2章中的小男孩一样，将“警察都是坏的”视为真理，他不敢有其他的选择，从而导致对“成人”的污染（见图8），这种污染使得偏见以及“父母”中未经检验的信息外化成真理。

图8　偏见

苏格拉底曾说：“未经检验的生活毫无价值”，我们也可以说，未经检验的“父母”不能成为我们生活的基础，因为它可能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