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沉重之悟
蓝巡飞得远了，他只想离得越远越好。他不能去想起明彩的背影，尤其是那把剑，带给他的感觉，无边地遥远。
他寻到一处悬崖边，崖边不知是谁栽下了的一颗榕树，已经长得大如屋顶。
蓝巡靠在枝叶凋零的榕树下，一刹那间好像回到了望星台上。他在想什么，他想起了谁？他就这么坐着，好像和树融为了一体。只是眼睛明明还是那样忧郁。
过了很久，他突然站起身来，叹道：“大家都在出力，我应该去做点什么。”
蓝巡逼迫自己去做点别的事，不然他知道自己可以在这里坐上一个月。他跃上山顶，举目向东南去，竭力寻找有森林覆盖的地方。借着月光，他看到了一处最为庞大的阴影，于是离开树下向那里飞去。
靠近森林边缘，他生疏地运用望星台上学来的心有灵犀术，与森林里的百兽沟通，劝离它们避开此地。
“明日天崩地裂，此处不宜久留，速速离去！”
他甫传音出，便听到了一声回应。
“来者何人！敢独身来此！”
蓝巡正欲回应，但他听出竟然是道人声，遂警惕起来。他开口道：“羽门蓝巡，阁下又是什么身份？”
等了片刻，那声音又传来，“既是羽门中人，就请进来一聚吧。”
蓝巡犹豫片刻，但听那话音干脆利落，心想：“别人都不怕我，我在此扭扭捏捏作甚。”但林深人陌，防人之心不可无，他暗暗蓄力，直入林中。
一入森林，前方有人祭出法宝，照亮一处。一群人有男有女，服饰各异，围在一个着黑衣羽袍的高大青年身边。
蓝巡却看着那人群中一个少女，正是半年来在食露台上朝夕相处的寒山宜。
“你要去哪里？”蓝巡问道。
寒山宜偏过脸庞不看他。那高大的黑衣男子问她道：“他是来找你的？”
“不知道。”
面容冷峻黑衣男子对向蓝巡，“你是羽门弟子便回师尊身边去，此间事情就当作没有看见。”
蓝巡却对寒山宜道：“鳞川的人来接你了吗？”
“是。”
“你决心要走吗？”
“是。”
“好。”
蓝巡转身离开了，就好像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光华熄灭，那一行人也不见了踪影。
蓝巡眼睛虽然涨得酸麻，但他却一直睁着眼，因为他不能明白这种感。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不明白这种感觉。因为它前所未有，莫名其妙。
山还是这片山脉。夜，还是一样的夜色。人，还是一样的人么？
“我还有事情没做完。是的，我还有事情没有做完。”蓝巡魂不守舍，在天空上兜兜转转。他随意看看，朝着一个远离人烟的偏僻山谷飞去。
落在山谷中，脚踏在雪地里，他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冷风卷动狂啸，没有多久他已覆盖了一身的冰雪。嫌雪太重了，他脱下了衣袍，扔在雪地里。鞋也太重，他也脱下了鞋子，赤脚向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只觉得浑身发冷，冷得撤骨，面前一片昏暗。俩脚已经冻僵了，不能再迈开步子，就这么昏倒在了雪中，脸砸到冰冷的岩石上是他最后的感觉。
“我明白了——我明白——”
“你明白什么了？”
“我是一——个——小人——”不断涌出的泪水是蓝巡最后能感觉到的温暖。
阴雨绵绵，冬季下雨并不多见。自从每个人见到同心协力的力量后，再怎么变幻的天气也不能令他们诧异。雷雨云又被引来，贺兰君珧手持紫色令旗，指挥着八部弟子。有了昨天险情，每个人都格外谨慎。贺兰君珧命令四部合一，作为总队，两部守卫村庄，两部护卫总队前后，一声令下，平山通道，所向披靡。
寒山余威犹在，未想到这位贺兰将军气势更盛，她尽力集中所有力量率领众人先行开路，再号召众人完成修缮之工，一时间摧枯拉朽之势更甚昨日景象。羽门士气大振，人人热血澎湃，平山通道，一往无前，六千里路只觉得指日可待。
淡淡的紫色凰鸟身影在天空翱翔归来，化作一个身形纤弱的苗条少女，脚下大片冰雪凝成，众人将无数巨石放在偌大冰席上，杜凰轻盈飘然而去。
“贺兰将军，回去用午饭吧！”
贺兰君珧挥手道：“你们先回！我一会就来！”
回到村里，众人向大木厅堂走去。明狂对束敬霏笑道：“贺兰将军如此辛苦，茶饭不思，我等可要更加卖力，不辜负她老人家的期盼。”
束敬霏似笑非笑，不搭理他。杜凰笑道：“我倒喜欢看明大公子认错的样子呢，真有男子气概。是吧。”杜凰对束敬霏挤眉弄眼，束敬霏脸蛋微红，不作回应，只低头走着路。
明狂双手抱在脑后，忽然叹道：“可惜呐。”
吴邶竹问他：“可惜甚么？”
明狂冷不丁说道：“可惜蓝巡兄弟不能一展身手。”他转头对吴邶竹道：“都怪你。”
吴邶竹哑然失笑，“怪我甚么？”
“你就不要说半年嘛，五个月或者五个半月也够他休养了。若是他使那甚么‘八荒雷击’，或许三五日后我们就能回到美丽的朝霞山中了。”
束敬霏忽然说道：“怎么，你想回去了？”
明狂浑身一震，面容失色，他嗫嚅着什么，众人也没有听清。
明彩也被他逗笑，春回峰众人忍俊不禁，进了木厅中。
李郦依然站在木厅门口，她似乎在寻看什么，她看见春回峰众人，和他们打了招呼。
“李师姐，你在找人么？”杜凰问她。
李郦笑道：“就是那个很会说话的小师弟，没跟你们一起么。”
杜凰几人听不明白，又问：“他长什么样？”
李郦面有深思貌，目若有灵，如井泉引月。
“瘦高瘦高的，总是独来独往的那个。”
明狂知道是谁了，于是说道：“那人是我书信之友，姐姐有什么话我可以帮你代为传达。”
李郦浅笑道：“多谢你了，我只是随口问问，没有什么要紧事。来，快进去用饭吧。”
厅中羽门众人正当用饭，贺兰君珧一人走进了厅中。她毕竟是春回峰的人，所以没有多少人与她招呼。贺兰君珧寻了个少人角落处坐下，很快李郦为她端来一份菜肴。她缓缓拿起碗筷，默默用饭，更像一个在阵前沉思的统帅。
吴邶竹一直看着她。他示意钟、明二人，众人随他看去，只见贺兰君珧不停向嘴里扒饭，但碗里已经没有什么了。
“做统帅可真累，让我当我也不当。”明狂又给自己盛了一大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