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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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76号的丽人

哗啦,一盆冷水泼去,被绑在立柱上的陈浅在一阵剧痛中缓缓醒来。他整个上身印满了鞭痕和烙铁的印记,血肉模糊,双手的指甲被生生拔去了一半。若不是井田留话要他的活口,只怕这帮便衣们为兄弟报仇下手更加狠毒。

陈浅咬着牙,努力侧过脸去,并不瞅那几个凶神恶煞的便衣,而是望向审讯室那焊着铁条的窗口。从巴掌大的窗口,透出一丝惨白的月光。陈浅的思绪已经飘出了这间黑暗的审讯室,甚至飘出了上海,飘向那遥远的黄山腹地的徽州村落。蜿蜒的白墙黑瓦之中,金黄的油菜花正开的灿烂,一个短发旗袍的女子笑吟吟的拿着画笔朝着他一个劲的招手,浅儿,快来,到娘这儿来!一丝微笑浮上了陈浅的嘴角。

“嘿,他在笑,头儿,他居然在笑,这家伙是不是被我们打傻了!”一个便衣诧异地喊了一声。

正在桌边津津有味啃着糟凤爪的周左哼了一声。

“你们懂什么,井田大佐说过,这叫精神转移法,是特工训练的一种方法,就是他让自己的脑子不去想身上的疼,而去想开心的事,这样他就能抗得住酷刑了!”

这样也行!咱们都打累了,他居然还能笑!几个便衣议论纷纷。

审讯室的门打开了,李士群冷着脸走了进来。众便衣和周左都急忙立正行礼,李主任!

“怎么样,周队长,你们也招待了他大半夜了,有没有撬开他的嘴?”

周左尴尬的摇摇头。

李士群做了个手势,示意周左和便衣们都出去。

“你们也都累了,先去休息一下,我和陈先生单独聊几句!”

他把陈先生几个字咬得特别重,就是为了让陈浅明白自己已经掌握了他的真实身份。

周左等人答应着退了出去。

李士群一步步走到陈浅面前,贴近他血迹斑斑的脸庞,轻声说:“陈先生,井田大佐让我问你,你知不知道你今天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陈浅却并没有料想中那么震惊,他轻蔑的一笑。

“是吗,那么请李主任你转告井田大佐,在离开卡尔登剧院的时候,我就知道今天我杀死的只是仁科教授的替身。但是,我也不算没有收获,仁科教授这下领教了中国人对他的热情,只怕再也不敢在公开场合现身了吧,你们76号各位显贵只怕也要睡不着觉了吧,担心下一个会不会就是你们自己!”

李士群吃了一惊。

“你怎么知道,杀死的是替身?”

“死去那个人的尸体抬出剧院的时候,井田看都没走过去去看一眼,如果死的是真正的仁科教授,井田还会那么镇定自若地站在那里指挥抓刺客吗?他恐怕要发疯了。”

“厉害,蝎子果然名不虚传,陈先生,你可以考虑加入我们,你这样的人才,井田大佐临行前一再叮嘱,如果你肯弃暗投明,一定委以重任!你们军统的王天风就很识时务,他知道,人这一辈子什么信仰啊主义啊,都是空的,保住自己的命,享受荣华富贵才是最实在的!你年纪轻轻,还有大把美好人生,何必一条道走到黑呢?”

李士群觉得自己这番话,入情入理,陈浅怎么也得动了三分心。

陈浅盯着李士群的脸,平静地听他说完,才开口:“李主任,我在想,如果有一天日本人觉得你这条走狗不听话不好用了,会怎么对你。”

李士群面上波澜不惊,心中不禁想到,的确,最近日本人对他似乎有诸多不满,总是明里暗里地监视他。这个蝎子洞察人心的本事确实厉害,只是……李士群冷笑一声,“挑拨离间这种下三滥招数,枉费了你蝎子的名号。”

陈浅轻蔑地扬起头,“李主任这种招安的把戏岂不更下三滥。自从进入军统,我就没想过活着出去,今日以身殉国,不失痛快!”

“哼!既然你要当烈士,那就让你再多活两天等井田大佐回来。不过,你的那个搭档未必像你这样不知死活。”

李士群丢下这句话就转身出门,陈浅心里掠过一丝忧虑,但是他还是愿意相信,许奎林能挺得住76号的酷刑。

许奎林其实就在走廊尽头的另一间审讯室里,他已经被折磨得面目全非,处于半昏迷的状态中,便衣的皮鞭还是不断抽打在他身上,他断断续续的发出凄惨的叫声。周左陪着李士群走了进来,他近前几步,捏住许奎林的脸。

“招不招?说出军统的联络点,帮我们抓住毛森,你就不用受苦了。”

许奎林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嘴唇微微颤抖,“你们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李士群嘿嘿冷笑了两声,“许先生,你如果死了,你父亲的巨大家业可就要落到你哥哥一个人手里了!并不会有人知道你英勇殉国,你只会成为一具腐烂的无名尸体罢了!”

许奎林脸上闪过凄惶之色,这句话正戳中他心中痛处,他是妾室之子,一心想通过自己的奋斗超越大哥,踏足仕途,赢得父亲的重视,但是现在看来,只怕要成为无名之鬼了。但他还是不想当叛徒,他把心一横,双目紧闭,喃喃自语:“你们杀了我吧,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们什么也不会说。”

李士群招手叫过周左,在他耳边密语了几句,随即离去。周左会意,命人把许奎林解开放下来关进了单人牢房,还找了个医生来给他处理伤口,不一会儿,还有便衣给他送来了几个馒头两个炒菜。许奎林不知道他们的用意,也实在是饿极了,抓起馒头狠命地塞在嘴里,他想,就算死,也做了饱死鬼吧。一个便衣在外面瞧着他,诡异的笑着。

“吃饱点,明天才有力气看好戏!”

许奎林那时并不知道什么是好戏,直到第二天,带着手铐的他被两个便衣推搡着进入一间封闭的屋子之中,门在他身后砰然关闭,许奎林的眼睛努力习惯着屋子里幽暗的光线,他才发现这间屋子里其实还有一个人,一个学生装束的姑娘,被塞住嘴巴绑在屋子中间的一根立柱上,她衣衫尽湿,仿佛被从头到脚淋了一盆油,散发出一种煎肉的香味,她竭力挣扎着,俊俏的脸庞因为恐惧而变的扭曲了。你怎么了,许奎林刚想迈步向她走去,身后的门又突然打开了,他先听到一阵狂吠声,随即十几只黑色的扭玻利顿犬从他身边一冲而过,直奔那个被绑住的姑娘。许奎林只看到巨犬们黑色的身体在上下跳跃,尖厉的牙齿轻松地撕裂了姑娘的衣裙和咽喉,他耳膜中充斥了姑娘的惨叫声,一声比一声更凄厉!但很快,就没有声息了,只剩下巨犬们的啃噬声。

许奎林几乎快疯了,他紧紧捧住自己的脸,指甲深深地陷进了皮肤里,浑身发抖,抖得几乎走不了路,跌跌撞撞的奔向门口,拼命拍打已经关上的木门。让我出去,让我出去!

门终于打开了,许奎林冲出来,摔倒在周左的靴子边,他开始拼命的呕吐,几乎把整个五脏六腑都吐了出来,等吐完了,他抬头望向周左,断断续续的说:“我愿意招供!”

这种处死犯人的方式在76号内部被称为赛狗。这群扭玻利顿犬都是被便衣们用死去犯人的肉喂养大的,据说,能挺过很多酷刑的汉子往往承受不了这种精神的折磨,有些人居然会在当场就疯掉。

不提审他的两天里,陈浅一直在牢房里安静的待着,不吵不闹,端坐冥想,每天只吃很少的食物和水。等到周左带队根据许奎林的情报,抓了一批军统人员,捣毁了军统的两个秘密联络点。整个76号都大为振奋之时,李士群决定要啃一下最难啃的这块骨头,于是,他命令,让陈浅去体会一下赛狗,但不是去观看,而是去当猎物。井田说过要活着的陈浅,所以,李士群告诉周左,只要陈浅喊救命,就放他出来。李士群发自内心的很想看到陈浅哀哀求饶的样子。

陈浅被戴上手铐和脚镣,淋上一桶油,推搡进了那间散发着血腥味的屋子。他站定身子,环视了一下屋子的大小和布局。屋子中间那跟立柱下的血迹和人骨立刻让他清楚了自己要面对什么,门刷的打开了,十几只黑色巨犬蜂拥而入,直扑陈浅,陈浅双手抱成拳头,首先击中了跑在最前面的两只,让它们重重摔在地上。随即又抬脚踢飞了另一只咬住他脚脖的巨犬。最凶猛的哪一只扑向陈浅的面部,被他用手铐上的链条紧紧勒住咽喉,活活勒死。这下,镇住了其他的巨犬,它们只是远远吠叫包围,不敢贸然进攻,陈浅一步步退到立柱边,与他们怒目对持。这些巨犬是在76号从小驯养,骨子里也渗透了狡诈和残忍,有两只竟悄悄潜到陈浅身后,一左一右,朝着他的背后猛扑上去,陈浅一个利索的背摔,把两只巨犬生生摔在地上,哀叫不已。剩下的几只见状都夹起尾巴,退到门边,呜呜叫着,再不敢往前。在屋外从窗缝中观看的周左看得倒吸一口气,陈浅身上的斗志和意志力都令人心惊,他只得命令手下打开屋门,放出巨犬,把陈浅送回单人牢房去。

三天后的深夜,浑浑噩噩的许奎林被带上一辆黑色轿车悄悄驶离了76号,他父亲在支付了一大笔赎金之后,终于从李士群手中赎回了儿子的一条命。但他清楚地知道军统绝不会善罢甘休,于是,76号散出消息,卡尔登的两名刺客,一名已经被处决,一名即将转运梅机关,交井田大佐亲自处理。

陈浅躺在一堆散发着霉味的柴草上,他额头烧得滚烫,双颊赤红,胳膊和背上被巨犬撕咬留下的伤口严重溃烂发炎,旁边搁着的一碗饭和一杯水都纹丝没动。在一阵阵的昏迷中,陈浅竭力让自己的思绪远离这个阴暗潮湿的牢房,回到小时候玩耍的河畔,油菜花落了,黄色的贡菊又开得漫山遍野,自己撒着小脚丫在野地里跑,边跑边喊,娘,娘,你去哪儿了,快回来!

如果死亡已经是近在眼前,陈浅希望他能变回到那个在娘身边依偎的小小孩子。

牢门咣当一声打开了,陈浅听到了周左的声音。

“曼丽,你看一下,这家伙还有没有得救,井田大佐马上就要回来了,我们得把他活着交到宪兵队去。”

随后,一个身形婀娜的女子轻盈的走过来,蹲下,用纤细的手指开始轻轻解开陈浅的衣服,检查他的伤口。

“他的伤口发炎了,导致了高烧不退,幸亏他的身体素质很好,暂时还没有引起败血症,我给他伤口缝合处理一下,打一针,以后每天换一次药,相信他能恢复过来。”

“曼丽,简单弄一下就行了,只要别让他死在我们这儿就行,要不是井田要亲自审他,就凭他杀死我们几个兄弟,其他人都恨不能活剥了他。”

周左说到这儿,话风一转,开始跟女子温言耳语。

“曼丽,我买了今晚的电影票,你喜欢看的,蝴蝶主演的,你赏个脸,陪我去看吧,我晚上和宪兵队做了交接,就开车去接你。看完电影咱们去仙乐斯跳舞。”

“什么好片子呀,人家今晚还约了李太太去做头发啊!”

“你这么漂亮,做不做头发都很美,那说定了,我去接你。”

“贫嘴。”

陈浅只感觉到那女子一边在和周左搭着话,一边熟练地从药箱里拿出纱布和药水,开始给自己的伤口清创消毒,又注射了一针盘尼西林。

“周队长,我帮李太太从香港带的一个翡翠镯子刚才落在你办公室了,麻烦你去取一下。你办公室人多,万一待会找不到了,就不好说了。我这儿一会儿就好了。”

周左一听是给李士群太太买的东西,岂敢马虎,赶紧答应着,转身而去。

陈浅努力睁开眼睛,朦胧中他发现女子一双秀眸正深深注视着自己,似乎在确认他是否清醒。突然,女子握住他的一只手,在他手心里快速地敲击起来。莫尔斯电码,陈浅心中一震,立刻专注地去感觉那一次次敲击。

蝎子,今晚他们将把你转交给宪兵队,转运中,是你唯一逃离的机会,我马上会把一颗药丸缝进你胳膊的伤口中,你要在上了车五分钟之后,设法取出药丸服下,药效很快,几分钟就会有狂犬病的症状,日本人最害怕烈性传染病,他们一定会把你送去嘉定坟场填埋。我们会有人在那里想办法营救你。你明白了吗?

陈浅立刻反握住女子的手,在她手心敲下,明白了,谢谢,你是谁。

女子浅浅一笑,并没有回答陈浅的问题,而是放开他的手,从药箱中取出一颗药丸和针,医用棉线,开始快速消毒,随后低头细致的给陈浅缝合起伤口,在周左进门前的一刹那,药丸已经被悄悄地缝进了陈浅的左臂中。

女子离开牢房后,陈浅的意识越来越清晰,他一直在努力回忆女子所敲击的每一个字,她现身的每一个细节,他知道她的名字叫曼丽,她是76号的专用医生,他猜想,这个美丽的女子或许就是戴老板口中的白头翁,这个代号级别很高,是军统早就安插在上海日伪高层的一枚重要棋子,一直就是和军统情报处处长关山月单线联系,从没人知道白头翁的真实身份。想到这儿,陈浅开始攒足力气坐起来,大口大口的吃着盘子里的饭,他需要体力。

从窗口透出的几缕光线渐渐消逝,牢房里渐渐暗淡下来,陈浅知道,生死就在今晚这一举。

日本军车缓缓开出了76号的大门,陈浅蜷缩在车厢的一个角落里,双目紧闭,任凭日本宪兵怎么拖拽和踢打,他都没有反应。几个日本宪兵轻蔑的议论着,什么军统王牌特工,现在就是一条死鱼。其中一个小头目用军靴踢了踢陈浅的脸。

“这个支那人不会是快要死了吧?让他这么死了太可惜了,应该送他去南京的防疫给水部,他会是个很好的试验品。”

陈浅知道他们所说的防疫给水部其实是一个细菌战实验室,残酷的活体试验就发生在那里。他尽量放缓自己的心跳,故意把身子蜷缩得更紧,不时地颤动一下,看起来好似在打着冷战。他在等待一个时机,几分钟之后,军车行进到一个拐弯处,似乎是路面不平,车身微微颠簸了几下,又似乎是有轿车挡住了军车的去路,小头目把头伸出去大声咒骂着,陈浅乘机翻了个身,背对着日本宪兵们,右手慢慢伸到左臂伤口处,一点点的撕开了缝合不久的棉线,取出了那枚药丸,迅速吞入口中。

“少尉,这个支那人好像不太对劲!”

一个日本宪兵首先发现了陈浅的变化,他浑身剧烈痉挛,大颗的汗珠从额头渗出,嘴里喃喃喊着,冷,冷,好冷!不一会儿,又张大嘴巴拼命吸气,似乎呼吸很困难。日军小头目俯身查看了两眼,陈浅胳膊上骇人的伤口突然让他想到一个恐怖的名词,狂犬症。于是,日本军车开始全速前行,一停在日本宪兵队门口,日本宪兵们都纷纷跳下车,避瘟疫似的把陈浅一个人丢在车上。日本军医来查看时,陈浅已经死亡。经检查,确定陈浅就是狂犬症发作,而且似乎还混合有鼠疫的病毒,导致猝死。已经来不及向明天才能返回的井田汇报,特务科科长荒木惟来看了一眼这个囚犯的尸体,决定立刻填埋。

陈浅被两个身形粗壮的劳工扛着,走进一片小树林,那里早就挖好了一个深深的大坑,陈浅像被扔破麻袋似的,扔进了坑里。混杂着落叶的泥土,一铲一铲,纷纷扬扬,落在陈浅身上脸上。日本宪兵唯恐被传染,只在远远的林子边上,持枪监视着劳工们把大坑完全填平,又用铁锹不断夯实,力求从表面完全看不出一丝痕迹。

在土层深处,陈浅双掌努力撑起,为自己赢得了一个小小的空间,但空气还是越来越稀薄,他的呼吸也越来越困难,随着泥土不断落下,外界的声音在逐渐消失,陈浅觉得几乎就要窒息,突然,土层似乎被拨开了一个手指粗的缝隙,一根长长的塑料吸管被塞了进来。陈浅连忙张嘴含住,一缕新鲜的空气缓缓吸入了他的肺部。

陈浅知道,此时,他必须等待。等待日本人的离去,等待营救他的人到来。时间似乎静止了,陈浅渐渐昏睡,他的脑海中,交替出现着许多支离破碎的画面,凶悍的狼狗,母亲温柔的笑容,戴老板举起的酒杯,奶奶手拿竹板一下下抽打他稚嫩的手心,不许再提你那个娘,她死了,死了!

不知过了多久,土层开始慢慢松动,似乎有人在使劲挖土,陈浅从昏睡中惊醒,他也拼命用双手双脚拨开泥土。几分钟后,陈浅的头终于露了出来,他贪婪地呼吸着夜晚林间略带潮湿的空气。

“他还活着!太好了!”一个欣喜的声音,借着铁皮灯笼的光,陈浅看见了一张黝黑亲切的脸,那是扛着他走进树林的那个劳工。

后来,陈浅知道了,这个劳工叫华哥,他被华哥用黄包车拉回了码头附近的一个大杂院里,在那里,他被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精心照顾了几天,靠着小米粥和每天两个新鲜的鸡蛋,他熬过了伤口化脓引起的高烧。当陈浅恢复了一些体力,根据他们的行事做派,他已经可以肯定这些人一定不是军统,那么,那个救了他的女医生,也就不可能是白头翁。

一天深夜,陈浅睡得迷迷糊糊之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问华哥,“他怎么样,可不可以下地了。”陈浅心中一动,那分明是曼丽的声音,但是他还是闭着眼,没有动。

“这支盘尼西林,你可以给他注射。近期风声很紧,我不能再过来,你们安排吧,要尽快送他离开上海,越快越好!对了,这块怀表交给他,看来是他珍藏的东西。”

“他还真是个硬骨头,这么重的伤都挺过来了。不过,组织上这次决定救他也太冒险了。万一他回到重庆,露了口风,你会很危险。”华哥的声音里含着忧虑。

“抗战面前没有国共之分。凭蝎子在76号的表现,我相信他。”

陈浅心里一热,还是紧紧闭着眼睛。

两天后,华哥送陈浅到码头。临别,陈浅紧紧握了一下华哥的手。

“谢谢,谢谢你们救了我,替我转告飞天,我用生命保证,不会泄露她的身份。”

华哥微微惊诧,陈浅转身登船。

飞天,一个潜伏在上海的神秘中共特工,据说直接被周恩来领导,多次盗取日军绝密情报,是影佐祯照心心念念要抓住的眼中钉,也是戴笠列为最有威胁性的中共特工。

陈浅倚着栏杆,望向滚滚而去的江水,他在想,他能不能再次见到飞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