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熄灭蜡烛的方法
谢子京的沉默令屋中二人都很不安。前者是真的心中有愧，后者开始思考是不是自己的做法有误，浪费了海主的食材。
好在谢子京很快就开了口：“记住，以后，就不要用铁盐木来烤星光鳗了。”
巴特尔的担心实锤了。赫兰家主，他果然知道...
他正要开口辩解什么，谢子京一摆手拦住了他:
“你想说的，我都清楚，我也都相信。这件事定然只是个巧合——这世上知道这种搭配会产生剧毒的人并不多。”
那厨子闻言大惊失色。剧毒？他只是受命最后用铁盐木炭烤一道星光鳗而已，可真没存着害人之心啊？
“这一定是个误会，我确实并非故意...“厨子竭力解释道，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就是个误会。”谢子京一锤定音：“你们和海主肯定都毫不知情。事实上袁海主要是真想杀什么人，还用得着费这么大劲儿下毒吗？”他哈哈大笑，看起来毫无芥蒂。
“不过今天我也吃得很尽兴了。虽然有一点小遗憾，仍然是瑕不掩瑜。”
谢子京起身告辞，巴特尔也没有挽留。他还要去旗舰报告自己失手的消息。
谢子京独自站在船头，看向远方有点阴沉的天空。
真是失望啊，明明是那样大气磊落的豪杰人物，为了个女人，竟然也会下毒伤人。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若是换了自己……肯定会多准备几种手段，绝不能给对方留下一丝生机！
说起来，大家似乎也是同一类人，本该惺惺相惜才是。
也许自己不该与他斤斤计较。身为创世神，就算不能博爱万物，至少也学着做个心胸如海的伟男子？
恐怕还是不行。终是意难平。
我蟹子精，从来都是人敬我一尺，我拿走一丈。
人若伤我一根汗毛，我必拔光他满身毛。
抱歉了袁海主和巴特尔，原先我曾在心中许诺给你们的好处，没了。
至于其他的，咱们走着瞧。
金凯旋号。船长室。
“你说什么?他不但一口没吃，还道破了其中奥秘？”听了巴特尔的报告，袁行与方千锦都十分惊㤉。
袁行看向方千锦，后者则沉吟了一会儿，恍然大悟道：“此方虽然是圣祖传下，但想必赫兰修当年也曾经见过。行哥你说得对，这赫兰家始终提防着我们啊，就连这等小事，也都一代一代流传下来。”
“之后他又说了什么？”袁行问道。
“赫兰家主说，他相信这定然是个巧合，因为海主您杀人，根本不必这样麻烦。”巴特尔回答。
袁行笑了起来：“这个赫兰思，还真是个有趣的人。”
“看起来，他还是想继续这样玩下去。小姐，您的意思是？”
“点亮蜡烛只有一种办法，但熄灭它的方法却可以有很多。”方千锦漠然说道。
之后她便不再理会二人，只是沉迷地看着手中的书。
“你懂了？明明是很简单的事，偏要搞得那么复杂。”袁行瞪了巴特尔一眼，又看向舷窗外越来越浓密的乌云：
“暴风雨就要来了。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我们都不想再看到他。”
“...…是。”
“姓名?”
“丁瘸子。”
“为什么要当海盗？”
“俺十几岁被继母赶出家门，就一直在码头混日子，腿也是那时候被打断的。”头上裹着花布巾的瘦削水手回忆道：
“直到有一天，俺偷到了海主身上。本以为要被打死，没想到他却带俺上了船，到现在也有十年了。”
“教育程度......就是上过学吗？”
“啥叫上学？”
“就是去学校...学校就是很多孩子一起读书识字，或者也学点别的?”
“俺丁瘸子可是见过世面的，这世上哪有你说的那种什么学校？”
“......下一个问题。你对现在的生活有什么不满?”
“别的都没的挑。海主仗义，虽然规矩多些，但赏钱也不少。”丁瘸子皱着眉头深思着，然后继续说道：“要是硬要说有什么问题，就是老在海上飘，没个女人不舒坦。”
“好吧。下一个问题。你热爱你的职业，并且为之自豪吗？”
“啥？值夜......自嚎？轮到俺上夜的时候，就好扯着嗓子唱几句，这事儿你咋知道的？”
“......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是想问...你做海盗开心快乐吗?“
丁瘸子用一种怪异的眼光看着谢子京。
“你这位少爷，人看着挺机灵的，怎么脑子里的水比俺还多。不是走投无路，谁会来当海盗？干些刀头舔血的营生，开心个啥子？”
嗯？这个回答，可真出乎谢子京的意料。
“那若是任你选，你最想要去做什么?”
“小时候俺只盼着有间暖和的屋子住，还能天天吃上饱饭。现在这条命都卖给海主了，还能想什么？”
“我是说，如果，如果你没有袁海主这层羁绊，可以随意选择想要做的事，你会选什么？”
谢子京的声音似乎带着一种莫名的力量，令丁瘸子全无戒心，下意识地说出了心底的话:
“当然是去真定联盟参加海军了！他们那军装可帅着呢！可惜，人家不可能要个瘸子。”
“……好的，谢谢你。
谢子京递过一颗拇指肚大小的圆润海珠，然后将丁瘸子好生送出舱外。
“这世上还有很多奇迹。也许哪天一觉醒来，你的腿便好了呢。”谢子京说道。
前两天剩余的心愿，基本都让谢子京换成了海中珍宝，什么珍珠珊瑚海螺珠龙涎香之类的，在猛山空间中堆积如山。
他已经基本搞清了世界意识的逻辑：不让我费心费力的，就是个好心愿。
比如从海底里直接拿出几千颗大海珠，对它来说可比造一千金币容易得多。
所以现在的谢子京，已可算是富可敌国了。
猛山跳了过来：“少爷，这是你采访的第十个人了，有什么收获嘛？”
谢子京收起了记录谈话的纸笔，淡笑道：“细枝末节的问题发现了不少。像是根本没有教育体系，社会结构完全畸形，生产结构根本不平衡，稍有点灾祸就民不聊生等等。但这船上的海盗总体眼界偏窄，还要到了亚丁港再实地验证。”
“不过最重要的是，关于这个世界崩溃的原因，我似乎有了一点头绪了。”
整个下午，云层都在不断集结，到了傍晚时分，阴云已经低垂到了众人的头顶，沉重得马上就要砸将下来。
起风了。海浪一簇一簇地上涌，拍打着船身。
旗舰打出了旗号，各船都保持着合适的距离，水手们奔走忙碌着，收起一面面风帆，同时放下了沉重的巨锚。
整个过程安静而有序。大家都是久经风浪的老海员了，对这场风暴的程度、时间，甚至是风速与浪高，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巴特尔根本就没把心思放在即将到来的风暴上。
船队本来就没有离开内海，又正值春季，几乎没有大型台风。想来只是寻常的小场面，根本不足为虑。
他头疼的是海主下的严令。无论如何，都要让赫兰思在风暴中消失。
真不想亲手葬送这样的人啊...…有了。找两个下属，在风浪最大之时，将赫兰思请上甲板。
那时候船身必然起伏不定，在舱室中确实更加危险。
想来那赫兰思定然没有在暴风雨中站在甲板上的经验，便是自己什么也不做，他也多半会自行滑入海中。
如果侥幸安然无恙...就只能请那两位下属帮他一把了。
这样自己不用亲自露面，也算是全了这几日相处的情谊。
计划通！
赫兰家主，您一路走好。若有来世，可千万别学什么孤胆英雄亲身犯险了。巴特尔心中生出了久违的伤感。
这一夜的风暴远比每个人想像中的都要大得多，凶猛得多。
风力超过十二级，海浪峰值高达二十米，又兼着雷雨并作，很是展现了一番天地之威。
巴特尔耗尽了全部风系能力，竭力与风暴对抗，而所有的中高级能力者也都各展其能。
袁行提剑立于空中，将准圣级的剑术发挥得淋漓尽致，劈开了一波又一波挺向船头的巨浪，最终也是神疲力竭。
可这一切并没有结束，当风暴眼终于开始收缩，风浪稍减之时，有人忽然发现，船队竟然被数百条钢甲海蟒围住了！
这钢甲海蟒是船只最不愿意对付的海中凶兽之一。它们条条都有两人合抱一般粗，身长超过十五米，浑身硬甲刀剑难入也就罢了，一出现就肯定是成群结队。
被它们盯上的船队都是十死无生，因为这种海蟒会攀爬上船，用身体绞倒桅杆，用尾巴扫烂船舱。
所以此时包括功力耗尽的袁行在内，绝大多数人心底都有点绝望。
这中间并不包括谢子京。因为这本就是来自信奉“报仇不过夜”的蟹子精的馈赠，一个在世界意识看来轻松平常的心愿。
不过他也只不过是想恐吓一下袁行，可没准备真把船队葬送在这里。
关键时候他准备隆重出场，轻描淡写地挥退群蛇，既震慑了宵小，又能在方小姐心中留下难以磨灭的印像。
计划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