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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克利薇尔自那以后回到了家,满心欢喜地认真洗了个澡,浑身喷上淡雅的香水,把衣柜里的珍藏拿出来穿上,准备迎接新的生活。
钟表店沉静的工作环境是不允许克利薇尔这样生性放纵的人去胡闹的。因此,克利薇尔端坐于镜前,问母亲要来了几样化妆品,试图将自己打扮成淑女样。淡黄的短发垂到衣领旁,将那白璧无瑕的脸庞衬托得清纯动人。她最后调整了自己的眼神,让它看上去不再那么锐利刻薄,尽量保持呆滞天真。
夏日的每一刻都无比漫长,街上万籁俱寂。克利薇尔双手撑住窗台,俯身往外望。街上的人们夹着公文包,打着电话,似乎想起什么重要的,又突然调头回去。老人迟缓地向一边的空气打招呼,随后轻轻地坐在胡同里一颗桑树下的凳子上。孩子们正在玩闹,显然是没被克利薇尔抢过钱的那种,笑得猖狂极了。门店里有许多人埋头工作,手法熟练,神采奕奕。然而这些仿佛都被遮上了层无形的厚布,世间好像在演一场默剧。夏天的正午,是死寂如水的。
克莱尔这时给克利薇尔打了电话,交代了钟表店的具体位置,穿好衣装到那里就可以上岗。由于是刚刚开业,老板急需员工,尤其是这种年轻的女员工来吸引顾客,毕竟喜爱钟表的大多是男性。克利薇尔马不停蹄地奔向目标地点,距自己家只有两个街区,大概十分钟就能抵达。她小臂上挂了个亚麻色的皮包,纽扣精致地镶在上面。若无与她接触的经历,你会真的认为这是个纯良的美丽少女,看见虫子会吓得抱头鼠窜的少女。
钟表店规格不大,开张方才半月,员工也稀少,老板正坐在大堂前凝视外面过往的人流。里面的墙壁以及地板都油光锃亮,一尘不染,取下一片当做镜子绰绰有余。门店是个方形,柜台在进门的左手边,看来收银员的职位还无人胜任。体型庞大又笨重的钟贴在四边墙壁稳稳坐着,小巧便捷的则是挂在墙壁上,顾客中意后用梯子将其取下。手表统统躺在华贵的金黄麂皮巾上,像是娇生贵养的富家千金。
克利薇尔在打量时,尽力克制着自己的兴奋。她无疑是个奢侈品爱好者,而这些钟表大都和奢侈挂上联系,她自然也就爱上了这些钟表。她小心地伸出手轻触展览玻璃,那种冰凉的触感依旧让她怀念。只是这次自己将会与所爱之物共事,和之前身为局外人只顾欣赏的体验感大相径庭。
“玛恩纳.克利薇尔,克莱尔的女儿,你好。”老板迎上前,向克利薇尔伸出一只嫩白的手。
“你好。”克利薇尔自觉地对那手感兴趣,便自然地握了上去。
“听你父亲说,你是因为辍学找不到工作,所以才被介绍到这里来的。我想你不必顾虑,也不要有所自责。因为你要担任的是收银员的工作,这份任务不需要二次函数,也不需要几何定理,更不需要微积分。我们只要求你能记好每一批账,不恶语伤人就好了。所以,你不必因为自己未完成学业就工作而有什么负罪感,只要全身心投入就好了。”老板和克利薇尔慢步悠荡在展品之间,他谈吐得体、滔滔不绝地说,克利薇尔宛如乖乖女一般点着头。
“克莱尔能生出这样一位美丽文静的女儿真是他的荣幸,能和你这样信步在我的店铺同样是我的荣幸。”老板笑着说道,他的举止优雅得像一只穿上西装的天鹅。
“啊…其实我…没有那么安静了,甚至有的时候会比较烦人。”克利薇尔用歉意的口吻说道,眼神泄出羞愧。
“哦,你是说你比较躁动吗?你喜欢摇滚吗?外表这么安静的女孩居然喜欢摇滚,这种反差放在当下是很抢手的类型呢。”老板还是那么像扬起脖颈的天鹅。
“但不管如何,到了这里就要好好工作。”克利薇尔见辩解无用,便说起表忠心的话来强行转移话题,这种话术放在哪里都百试不厌。
“说得对!说得好!你们这些人真该向克利薇尔学习。诺,那就是你工作的地方了,虽然只有一个柜台,但销售的关键一环有你一部分,千万不能把账算错,我这新型企业想要生存举步维艰啊。”老板略微将身子贴近克利薇尔,右手指向了柜台。
克利薇尔尴尬地浅笑几下,蹑手蹑脚地走到了柜台,她将小臂上挂着的皮包滑下,放到存储柜里。随后撩了撩头发,两手端放在腿上,作出弧度完美的微笑,如一个经受非人训练的服务员所展现出的肌肉记忆一般。
四下都是时间的流淌,每个钟表走过相同的时间,指针摆在相同的位置,让人有种在注视沙漏流逝时的感受。不久她迎来了第一个客人,是一对母子。儿子身高就到母亲的腰肢,母亲大概有一米七吧。他们牵着手,抬头巡视合适的挂钟,最后决定了一款简约的白色挂钟。另一名员工搬出梯子,欣喜地将钟取下,举在胸前让母子二人看看细节。克利薇尔一丝不苟地记下这笔帐,记录保存在柜台的电脑里,电脑是老板自家的。
此后有许多人进店观望,有只是为了避暑的,有来过过眼瘾的,有踌躇徘徊最后甩身离去的,总之就是真正购买的顾客少之又少,一个下午也只有第一单的那对母子。街道变得昏暗,空气不再烦热,克利薇尔叹口气伏在柜台上,充满无奈与烦闷。
“辛苦你了,克利薇尔,让我看看账单。”老板从里面的房间走出来,径直要到柜台。
“不好意思老板,今天生意惨淡,只卖出了一座挂钟…”克利薇尔收敛情绪地说道,此时的她无比倦烦,恨不得早点回到沙发上看电视。
“你又不是负责销售的,不必垂头丧气。能记得这么清晰明了,已经很不错了,不愧是高等学院培养出来的。”老板笑意盎然地翻看电脑。
克利薇尔苦笑着,她是最不满那所高等学院的。如今却被拿来做夸耀的资本,实属令她感到不适。
第一天的工作结束后,克利薇尔乘着夜色回了家。傍晚六点的晚风从街上吹来,无力的花草正醉醺醺地摆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