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烟火祭的会场人头攒动,黑压压的挤成一片,将黑夜下地面上的灯火都掩盖了。光是大门前就已经人满为患,嘈杂的说话声在充满欢腾气息的空气中凌乱不已。克利薇尔和赫拉图斯在门前的几十米路程内,足足等了将近二十分钟。克利薇尔揣着五味杂陈的情感走进了烟火祭的会场。
会场前程陈列的两排多是风味小吃,有鱿鱼烧、薯塔、肉夹馍、油豆腐之类常见的街头食品,几近每家店铺的上空都不停地冒出浓浓的白烟,并根据店铺售卖食品的不同散发出迥然不同的气味,借着飘过来的风送到克利薇尔的鼻腔中。烟火祭的前程是美食街。
“要买点东西吃吗?这么多卖小吃的聚在一起,还真是蔚然壮观。”赫拉图斯有些惊叹地说。
“不要说话。”
赫拉图斯随即沉默下去。
克利薇尔之所以禁止与赫拉图斯交流,是因为目前她并不对这个男人抱有好感,甚至可以说是厌烦——他剥夺了一切她所赖以落落大方地生活的条件,一旦二人在这等“含情脉脉”的场所发生过多交流的话,就会产生二人是情侣的错觉。因此,克利薇尔摸了摸裤兜,自己上前买了一份鱿鱼烧,一边走一边吃。
店铺传来的吆喝声热闹喧腾,而声音和气味同时传来,就让克利薇尔以为这香味是包含在声音中的。人们嘈杂的声音和铁板上滋烤的声音混为一体。这种感官的错杂混乱,加强了这次游玩的迷蒙感。而这种迷蒙感恰恰淡化了身后男人的神秘感,使克利薇尔暂且忘记了他身为神明的身份。而无论是迷蒙感也好,神秘感也罢,存在感也好,价值感也罢,最终在克利薇尔身上体现出来的所有感知,都无可救药地走向了虚无。
克利薇尔没能得到如愿以偿的欢快。此刻的她仿佛一支迷失在汪洋中的小船,只有一副空壳在惯性的作用下向前踱步,觉得自己与周边的游客格格不入。赫拉图斯察觉到克利薇尔有些失落,但终究没有上前搭话。
周身越是热闹,个体就越是孤独。
走过了烟火祭的前程,告别了喷香四溢的小吃街,克利薇尔走进了娱乐区域。此时距放射烟火还有二十分钟左右,这是会场总部通过广播告知所有游客的。克利薇尔的情绪稍稍有些起色,她又开始幻想烟火如何照耀人间了。
倏忽之间,在嘈杂不清的人声当间混入了几声克利薇尔所熟知的声音。她放眼望去,在群蚁般涌动的人群中发现了自己的父亲克莱尔以及母亲和弟弟克劳顿。
克利薇尔顿时惊慌失措,看了看向自己缓步走来而尚未察觉到自己的家人,又电光火石地转头瞄了眼赫拉图斯,他正在闲庭信步般地逛街,对克利薇尔所遭遇的处境毫不知情。他的神情越是全不在意,克利薇尔便越是心急如焚。她的脚步慌乱,急忙朝身后的赫拉图斯小步跑去,然后把他拉到一处两家店铺的缝隙中,在那不起眼的地方躬身蹲下,静静关注着外面的风吹草动。
直到此时,克利薇尔才有闲工夫来进行思考。父亲他们是上午出发前往公园的,没有带上自己的原因是出于上班不好推脱。可烟火祭会场开放时间是在克利薇尔下班之后,也就是说,在明知道克利薇尔有时间赴约游览烟火祭的时分,一家人选择将她忽视,自顾自地自得其乐,留克利薇尔一人在家独守空房。
她想到这里,泪水已经在眼眶中回旋打转,眨了眨眼,又挑了挑眉,才让眼泪未能夺眶而出。身后的赫拉图斯想要询问情况,可见状也是缄口不言,生怕出了什么动静导致全盘皆输,虽然他不知道这是一场关于什么的输赢。
家人的声音渐渐靠近,渐渐清晰,他们在附近的一家店铺前停了下来。克利薇尔竖起耳朵,花十分心思去聆听他们谈话的内容。她用一只手扶着店铺小车的侧身,浑身的肌肉紧紧绷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