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针锋相对
方美兰知道林睿要来魏家，回家的路上偷偷打听过自己这个亲外孙。
这小子纯是个乡下土鳖，在西团镇那种地方的乡下学校成绩就不行，旷课打架是家常便饭，也没学过什么才艺。
一中是尧城重点，升学率一向高。尧城里但凡初升高能堂堂正正录取进一中的，家家户户都会宴请吃饭，那场面和考上大学也差不了太多，倍有面！
魏家从魏高朗起，魏凌辰、魏凌明全都是一中尖子生，方美兰靠这一点，在一群大爷大妈里很吃得开。
现在蒋芸要硬把林睿这个废物塞进去，以后她在外面说起魏家，别人来一句“那个倒数第一林睿也是魏家的吧”，她的面子往哪搁？
回来的路上，魏凌明联系她表达了同样的担忧。
一边是成绩好长得好还姓魏的魏凌明，另一边是烂泥扶不上墙的林睿，选择谁方美兰根本没觉得要考虑。
即便真和她有血缘关系的是林睿。
“妈！”蒋芸一听脸色就变了，捏紧手里的橘子皮，咬着唇有些难堪，“睿睿是有事才出门，不是出去瞎玩。”
“有事？他一个刚从乡下来的，能认识城里的谁？我看啊就是骗你，偷溜出去上网打游戏的吧！”方美兰双手抱着膝盖，斜眼看着林睿，冷笑。
“不会的，睿睿不会骗我。”蒋芸连忙看向林睿，眼神竟有些失措。
“睿睿，你没有去打游戏，对么？”
林睿将蒋芸的表情变化都看在眼里，默默叹口气。妈你性子这么柔弱，怪不得这些年在魏家地位落得这么快。
不过没事，儿子现在有时间陪他们玩玩了。
这时，魏高朗站了起来，有意无意看了方美兰一眼，淡淡说道：“先吃饭，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
看到魏高朗的眼神，方美兰心头微微一凛，撇撇嘴没敢再说话。
魏凌辰合上书，仔细压平书页的四角，放在茶几上。
就连嚣张惯了的魏凌明都毫不犹豫地暂停手机上的游戏，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
这就是魏高朗这个一家之主的地位，没人敢忤逆。
隔壁餐厅里立刻响起张嫂轻轻拉动椅子的声音。
然而下一刻，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等一下。”
所有人都顿住了，看向林睿，不明白他这时候开口想说什么。
林睿微微歪着头，眉眼低垂，眼里的光又冷又亮，眼底带着戾气有些暗红，嘴角轻轻勾起。
“魏叔，有些人急着恶心我，不先把事情说开，这饭我恐怕吃不下。”
魏高朗的眼睛眯了起来，看着林睿，面无表情。
魏凌辰抬手扶鼻梁上的眼镜，余光有些讶异地看了林睿一眼，似乎没想到他敢当着魏高朗的面这么说话。
魏凌明则是心中暗笑，乡下来的果然不知天高地厚，有时候根本不需要自己对他动手，他自己就能蠢到令人发笑。竟然敢反驳魏高朗的话，魏凌明甚至觉得自己先前太高看林睿了。
蒋芸连忙快步走到林睿身旁，拉拉林睿的衣袖，压低声音说道：“睿睿，听你魏叔的，先吃饭。”
然而魏高朗却已经返身回来，重新坐下，威严地翘着二郎腿，双手搁在腿上，看向林睿：“好，把话说开。”
方美兰也坐回来，嗤笑一声，话里满是阴阳怪气。
“要我说，人这一辈子啊最重要的就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不是自己该染指的就千万不要碰，要不然只会平白落人口舌。”
方美兰看向蒋芸，问道：“小芸，他转到城里还有半年书要读吧？学校找好了么？”
蒋芸抿着唇，捏着林睿衣角的指节微微发白。
魏凌明接过话茬笑道：“听芸姨说，想让他也来一中，不过好像不是很顺利。”
蒋芸手指颤抖着，强自镇定：“一中……我还在和李主任商量……”
魏高朗看她一眼，面露难色：“芸儿，本准备吃完饭跟你说，李主任刚和我通过电话，睿儿大概去不了一中。”
蒋芸浑身一紧，眉眼间的精气神可见地垮了下来。
魏高朗看向林睿的表情有些抱歉，他也没想到李主任会这么嫌弃林睿。
当然，如果是魏凌明的话，魏高朗付出再多也要把他塞进一中。
还是那句话，魏家可以做到，但为了林睿，没必要做到那个程度。
魏高朗开口：“睿儿，这件事是叔叔有失考量，我马上联系二中高三年级主任，二中师资是比一中差些，但我会请一中老师周末来给你补课……”
“哎哟啥呀还一中二中，小魏啊，这小子用不着这么费心。”方美兰一拍大腿，好像请人办事的是她，不敢承魏高朗的情，摆着手说道，“就他那成绩反正也没大学上，去哪都一样，不用一中二中，我看丢到四中五中去行了！”
四中五中！
此言一出，蒋芸的身子接连抖了三抖，不可置信地看向方美兰。
魏凌辰都微微皱起了眉。
尧城说是说一共六所高中，但这六所高中除了在城里的一中二中三中外，剩下三所是西团镇高中这类乡下镇高中，四中五中和六中虽然也在城里，但根本不在其列！
因为这三所不是普通高中，而是职业高中！
方美兰竟然想请魏高朗把林睿安排到职高去，看她那样子，要真成了，还像是魏高朗帮了她大忙似的。
“四中五中……这，这怎么行？”蒋芸慌了，踢踏着拖鞋跑到魏高朗身边，着急说道，“睿睿怎么能去职高！那里还不如西团镇高中啊！”
“那简单，重新让他回西团镇高中吧。”方美兰靠在沙发上，脸上松弛的赘肉似乎都在发笑。
魏凌明眼见事情正朝超乎自己预料的好方向发展，心中乐开了花，若不是魏高朗在场怕是早就笑出声。
可当他抬眼去看林睿的表情时，却愣住了。
和他想象中的羞怒难堪完全不同，林睿依旧站在门口，却像根本没在意屋里众人的讨论一样，好像正在被决定“生死”的是个和他完全无关的路人。
林睿侧着脸，向客厅巨大落地窗的外面看去，只留给魏凌明一个冷漠的侧脸。冬天天黑得早，只能看到外面影影绰绰的灯光，灯光映在他眼里，像是揉碎了的星辰，亮得魏凌明心里“咯噔”微凉。
魏凌明不明白，他怎么还能摆出这副平静的表情？
这时，林睿终于回过头来，抬手挠了挠头发，眉宇间满是燥意，周身笼罩着一层低气压。
“呵。”
他低笑一声，声音不大，却令所有人都看向他。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已经任由你们拿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