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放学不过半小时，整栋教学楼就几乎没什么人了。
打扫卫生的学生在第二次嘱咐完林思悠记得关灯后，就提着垃圾，聊着谁谁谁的八卦走下楼。这栋楼算是彻底静下来。
然而，对某些人来说不一样。林思悠在两位同学离开不到一分钟就关上了灯，人却又回到了位置上。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总觉得这种时候得关了灯才算是真正的“安静”。
她的目光先是穿过走廊边的防盗网，像是在看云，不一会就又收回防盗网之内。
如果我现在就成了一只鸟，应该是有些不情愿的......林思悠想着，倒不是因为无法言语，害怕风吹雨淋，只是这防护网拦在那着实密集，要走恐怕也得是顺着楼道，只论现下，区别就不大了。
“咚”桌面落下一瓶矿泉水，瓶面上的水滴在接触桌面那一刻刚巧落下。是林致康。
“给我的？”林思悠伸手过去，见对方在自己碰到瓶子后还没出声，那也就是默认了。不需想别的，几口下去没了半瓶。
“怎么又在这一个人待着，待会就该关校门了。”
林致康家离林思悠家也不过八九分钟脚程，可以走读的距离，却选择了住宿，整个班乃至整个级少见这种。
这会大概是已经吃了晚饭才回来。
林思悠有时候也感觉奇怪：自己若是十次同现在这样一个人待着，七次都能碰见林致康，人有时候是刚打完球，有时是刚吃完饭，总不能说是默契吧，多少年没见了都。
这个问题也不是没问过，奈何对方实在是嘴欠：“路过教学楼，隐隐感受到了浓重的怨气，怕是某些左脑跟右脑干架的人产生的，出于好心过来瞧两眼。”
这个“左右脑干架的某些人”像是在说我，但是我没有证据。林思悠恍然想起这些，左侧嘴角还是明显撇了一下。
“像你这种人大概是不会理解的，我在参悟人生的真谛。”
林思悠说完就转过头看他。
果然！是看傻子一般的无语眼神！
自从重逢后被这种眼神看多了，生气纠结一类的情绪愣是被成功预测这种结果的成就感所替代。
还好对方不知道，不然以后没准就少了种乐趣。
“不急，关校门还有十分钟呢，多呆一会都成。”林思悠喝水喝得有些撑，便顺带站起来活动活动。
继续待着这几分钟，谁也没开个话题，就像在这只是享受教室的安静。
林思悠捞起桌边挂着的书包，正要跨出班门口。对方才缓缓开口：“高二了，还没有别的决定吗？不试试吗？”
林思悠停下迈出的那一步，显然是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这样断节的沉默在他们俩之间算是很少见了，出现的原因都是对方谈起类似的话题。
明明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却还是轻轻叹气，像是笑了，“没有吧。高二了，我们的学霸有目标院校了？”
这是在推他出去。
不是林思悠自以为是，对方稳居年级前二十的成绩是能进重点班，上提高课程的，现在待在这个平均分年级倒数的班级，至少有一半左右的原因是自己。
瞎操心......
林致康没办法说更多，他本身就不是善于抒情的人，理性能提出的利弊偏偏林思悠全都了解，也像是愿意接受。
......
林思悠回到家最惬意的一件事便是捞着盒酸奶，靠在自己房间的小飘窗上慢慢吸着，再好好抿一下。
今天能够好好回味的趣事着实想不到，一时竟又想起厕所那个女生。
是真的有些眼熟。
林思悠曾在另一位好友的反复询问下被说成“看谁都是见过却一个都记不清楚”。奈何她本人实在不乐于承认，每见到实在眼熟的就上学生自建的校园论坛或活动拍摄的照片找找。
这次也不例外。
林思悠还没想好该怎么搜索关键词，就见id为“A”的用户发布了新帖子。
A算是有点官方的那一类，也是最早建立论坛的那一批人。按理说应当早毕业了才对，现在却还在更新分享着二中的官方消息。
相反的用户是“！”，传闻与前者是好友，明明毕业好几年却还是掌握着一些极为可靠的小道消息跟八卦。更是匪夷所思。
有人曾猜测，这俩估计回母校任教了。更吓人了好吧......
林思悠看着新帖子，内容是“热烈庆祝我校高二7班宋灼华同学，于9月初的市内征文中斩获第二名”。
宋灼华......
配图刚巧在这时候加载完成，图片上的赫然就是今天在厕所被霸凌的女生。
有了关键词，要搜索起来就简单多了。
相关词条一出来，口碑简直就是两极分化。一部分是各种获奖，比赛，表演；另一部分......说的也实在是难听，挑普遍点的就是“装货““自以为是““靠父母”“表里不一”......
因为这样被霸凌？怎么看也不太像啊。
回想起对方抬头看自己时的呆愣和一句缓缓说出口的道谢，更感觉这样的人就是呆了点，有点内向吧。
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更何况自己跟她都不认识，没办法一下否认那些评价。
算了，成绩又好，家里又不差钱的人估计也不会跟自己有什么交际了。
林思悠想着便也关了手机，就权当是收获了简单的路人缘。
与此同时，林思悠听见家门被打开的声响，随后是钥匙放下的声音跟脚步声。
是妈妈林凤声回来了。
林思悠不是那种见到父母会迎上去抱一下，黏一会的女儿，不能也不会。
打完工隔几天回了家这件事，林思悠只要得到消息就够了。
喝完最后一口酸奶，空盒子便被随手丢进垃圾桶。
刚刚还瘫得像半身不遂的人这会却踩着凳子，从最高一排的架子背面拿出一个颇有厚度的笔记本。
随即便提笔想将今天的事记录起来。
刚刚写完天气，外面便传来哭声。是林凤声在和她的丈夫林成打电话。
女人的声音不知道是因为刚刚压抑着情绪还是工作累的，有些嘶哑，哭起来总是时不时呛到，而后剧烈咳嗽，几次过去颇有要把肺咳出来的骇人感。
这个月得是第三次了吧。
林思悠渐渐有些头晕，方才还没怎么开始写的日记，这会已经不知不自觉准备收尾，全篇都是遇见宋灼华的事。
外面声音堪堪停了，屋里的笔尖也落下最后一行字：“如果我的家庭同她一般，或许就不需要承受着这即将挣破躯体的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