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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父子相残
飘飞的雪花掩盖了很多饿殍,沧崖撑着黑色的油伞,走在一条破败的街道。寒风吹过,灌进沧崖的衣袖。此时两旁的破屋,发出呜呜的吼声。破屋外躺满了饥饿的百姓,沧崖看到他们脸上一片死灰,瘦弱的身体包裹在单薄的破衣里,躺在在寒风中陷入一阵沉寂。
“娘,我饿。”沧崖看到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趴在一个女子身上,语气因为饥饿显得虚弱无力。
“你要是再饿就啃娘的肉吧。”躺在地上的女人无力叹息。
沧崖从未见过这种景象,不由自语道“这里是地狱?”
“不,这里是人间。”一个苍老无力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沧崖回头看见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斜倚在门板上,污糟的白发下那张脸已经变得如野鬼一般,他听到沧崖的声音,慢慢睁开死寂的眼凄然一笑。
沧崖有些震惊道“你能看见我?”
“我已经是个死人了,只是还有一口气在。”
沧崖看着眼前凄惨的景象,不由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们这些都是无家可归的难民。”老人向沧崖解释道,“流落到此地,实在走不动了。”
“你们为何不去屋舍躲避?”沧崖好奇很多房屋都是空的,却无一人前去。
“你有所不知,凡是有房屋者都要交税,我们连吃的都没有,哪里还能交税呢。”老人说完眼眶中已经闪着泪光。
老人看着远处叹息道“君主昏聩,世道黑暗,可怜的何止我一个。”
沧崖望着不远处的王宫,不由问道“王看不到你们的处境吗?”
老人无奈一笑“王昏庸荒淫,天怒,降灾惩罚,三年大旱,百姓颗粒无收。”老人说着已然潸然泪下,虚弱的神情变得激动“可是王依旧住在富丽堂皇的宫殿,享受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而百姓却承担了他所有的恶果!”
老人说着,不远处传来马蹄疾驰的声音,沧崖循声望去,看见一队人马疾驰而来,从沧崖身边经过,他听到了许多女子凄惨的哭声。
“那是王的军队,不知又掳了谁家的女子。”老人看后也是充满愤怒。
这时又有一队人马走过,身上的铠甲和兵刃碰出冰冷的声音,路上的难民纷纷躲避,来不及躲开的难民被铁骑践踏,身后的骑兵从这些尸体上踏过,只留下一地血肉,两旁的百姓看到这一幕,纷纷上前争抢这些碎肉。
老人看着这一切,空洞的眼中有露出许多恨意“那是赤国的大皇子,比他父亲更暴虐。”看着疾驰而过的士兵,一个个身着铁甲,手持兵器,老人立在街头,无奈叹息道“赤国的王朝又要变天了!”
“与我们何干?”另一个苍老衰弱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这个满头白发的老者,拄着拐杖,慢慢抬起头,指着那座森严的宫殿道“不管谁坐上王位,你我的处境都不会改变。”
沧崖循着老者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城墙上站满了手执长枪的士兵,灰暗厚重的城墙向一头猛兽,俯视着赤国的百姓,巍峨的宫门将皇权与平民彻底隔断。宫门紧闭,外面的人难以进来,里面的人也难以逃脱。
“给点吃的吧!”一个老妇人跪在地上,对拄着拐杖的老者不断哀求。
老者看其可怜将手放进衣兜里,但是脸色又变得冷漠起来,他狠心摆手道“快走开。”
老人看着这一幕,向沧崖解释道“不是不想给,给一个会有无数个涌上来,可是自己还得活。”说完又叹了口气。“仓禀实才知礼节,衣食足才知荣辱啊。如今生存都是问题,何谈礼义廉耻。”
此时老人亡灵从身体中走出来,他看着自己枯瘦的身体凄凉一笑道“终于解脱了。”
沧崖将老者收入伞中,看着满地枯骨,又想起战场冤魂哀嚎,他望着阴沉的宫殿,慢慢向它走去,他穿过宫门,走过守备森严的士兵,出现在一条长长的巷子里,巷子两侧高高的城墙像是倾倒下来一般,让沧崖感到窒息。
不久,他来到那座闪着暖光的宫殿,紧闭的房门阻挡了外面的寒气,此时一阵乐曲传入苍崖耳际。他将伞隐没,慢慢穿门而入,瞬间被一股暖意包裹。他看到大殿四周燃烧着炉火,左边一群身着襦裙的女子真在弹奏乐曲,伴随着女子翩翩起舞,整个大殿陷入一片靡靡。
一个身着雕裘的老者斜躺在座椅上,他眉目低垂,满是褶皱的脸上尽是阴沉之气,沧崖看到他气数将近,只是眉宇间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他面前的长桌旁燃烧的火焰,摇摆不定,让那张脸晦暗不定。
这时一个身材肥胖的男子端着一叠鲜肉走来,他俯身小心说道“王,新来的一批童女,都是选的最嫩的地方,您尝尝。”声音尖细怪异。
王缓缓睁开双眼,看着盘中的白肉,微微张嘴,那老奴慌忙夹了一块,小心送到王嘴里,随后脸上露出谄媚的笑道“王吃了定会重返青春。”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急报“启禀我王,大皇子带兵攻进皇城!”
王脸上一阵恼怒,他手拍桌子怒道“孤还没死,他就惦记孤的王位了!”说完气喘着咳了几下,旁边的老奴连忙为王捋了捋后背,嘴里连声说道“王上息怒,王上息怒!”
王看着前方,吩咐道“传话,把京师外的大军调回来清理逆贼。”
“是”老奴忙转身向外走去,将王的命令传达给报信的士兵。
“守好大殿。”王一声令下,守卫立刻将殿门堵住。
大殿中依旧是一片安乐,沧崖感受着浓浓暖意,他想起了寒冬战死的士兵,街上冻死的百姓,他看着这个荒淫无道的王,心中一阵厌恶。他手中凝聚一股灵力,打算结束昏君的性命,这时大殿外突然传来铁骑震动的声响,随后传来老奴一生惨叫。
随后殿外传来喧嚷的打斗声,大殿的火炉烈火正盛,王依旧紧闭双目,有个乐女因为惊吓,手不停哆嗦,乐曲一阵凌乱。
王面容阴沉道“杀了。”
站在两旁的士兵,挥起长刀将那个乐女脑袋砍掉,瞬间血溅大殿,其她婢女吓得惊叫连连,面目惨白,四下逃离。
王面无表情的说道“继续。”那群婢女只好颤抖着重新弹奏。
此时殿门缓缓打开,那个老奴仰面倒在地上,胸口的那把长剑还闪着寒气,大皇子跨进门内,拔出长剑,踏过老奴,来到殿中。守卫纷纷挥刀,砍向大皇子。婢女吓得手指发抖,弹奏的琵琶声也显得紧张无比。急凑的琵琶声,激起了士兵的杀戮。
大皇子的铁甲士兵举着火把,闯进大殿,冰冷的铠甲,刺破了沉寂的夜,在火光映衬下,他们仿佛黑暗中的幽灵,大皇子手臂轻抬,那些死士手持利刃,冲向殿中守卫,大殿顿时喊杀一片,众乐婢一边惊叫,一边惊恐的弹奏,乐曲越来越急凑,伴随着琴弦的断裂,最后一命守卫缓缓倒下。
大皇子踏着尸体来到大殿中央。他听着杂乱的乐曲,脸上露出不悦。
“聒噪!”大皇子举起长剑,挥向婢女,几道寒光闪过,大殿瞬间安静下来。
寒气从门口涌入,火光闪动了几下,那些铠甲死士持剑慢慢逼近王,一震寒意袭来,王了紧了紧衣服,他好像闻到了一股铁锈味,但死气沉沉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沧崖有些好奇的坐在一旁,看着这一切,他并不关心谁活谁死,他也不在乎父子相残,他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把这个昏君的亡魂带走。
“杀了你父王,你便可以成为下一任的王。”大皇子身边突然泛起一阵黑雾,一道魅惑的声音传入他耳畔,随后那股黑气便隐入大皇子眉宇,大皇子深不见底的眸子中,喷涌出无尽的杀意,他不由攥紧了长剑,机械的向前走去,身上的甲胄碰撞声音格外响亮,像是向王发出的挑衅。
苍崖看着大皇子身上的黑气,神情一震,“魔气?”但也只是一瞬,神情又变的平静,他不想多管闲事,自己的任务就是接引亡灵,再说,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被杀死,也算是罪有应得。
王看着自己的儿子拿剑走向自己,他坐在座位上,纹丝未动。直到一阵凉意抵在脖颈,他才慢慢睁开双眼,他的眼神,冰冷死寂,让人心寒。
“你敢杀孤?”王的声音中充满了威严。
大皇子冷冷一笑,“当年父王也是手刃亲父,残杀兄长,才得的这王位,你可以,我为何不行!”大皇子语气中充满了冷笑。
“我是你的父王!”
大皇子眼中竟有些痛苦,他质问道“那父王可曾爱过我?”
王的内心没有丝毫波澜,他蔑视的看着前方。他突然想起,自己也曾问过父王同样的问题,也是在这个大殿,也是将长剑抵在父王面前,也许父王当时的心境应该跟自己一样,没有任何波澜,此时的他终于知道了答案,他不由苦笑,低声自语“他终究是没爱过我。”
他看着自己的儿子,身上散发的黑气,他想起了与自己做交易的恶魔。
当年自己极度渴望权利,但是却得不到时,那个恶魔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它那时就是一股黑气,在自己面前时隐时现。
“我可以帮你走上权力的巅峰。”恶魔的声音充满了蛊惑,他不由心动。
“代价是什么?”王知道,想要得到,就必须付出。
“你可愿意献祭自己的灵魂?”恶魔不断在王身旁盘旋,它散发出的魔气似乎将王吞噬。
“我愿意。”王没有丝毫犹豫。
“献祭灵魂后,你将没有真情。“
“帝王家,真情就是一把杀人刀,无情才能保命。你可愿意?”
“你将亲手杀死你的父王,你也会被你儿子杀死。你的家族永远陷入父子相残的魔咒。你可愿意?”
对权利的渴望,让他觉得,只要登上了权力巅峰,自己总能改变这一切,他看着那股黑气说道“我愿意。”
“你会变得暴虐,贪婪,荒淫无道,你可愿意?”黑影慢悠悠的说着话,仿佛是一场闲谈。
“只要能当上王,我愿意出卖任何东西。”王站在凌乱的房间里,头发散乱的看着黑影,他已经走到了绝望的边缘,只要能抓住机会,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很好。”黑影对王的表现相当满意,接着黑雾中飘出一张黑色契约,“签订契约,我们就达成了交易。”整个房间里充斥着恶魔的影子,它似乎对这一切充满了兴奋。
男子拿起剑,划破手掌,将血滴在契约上,黑色的血很快与契约融为一体。随后他张开双臂,任凭那股魔气进入自己身体,任凭恶魔控制自己的灵魂。为了权力他可以做出一切事情。
他从回忆中出来,抬眼看向自己的儿子,眼神冰冷“你可知帝王无情。”
大皇子原本痛苦的神情竟然变得狠辣起来,他将长剑攥的更紧,眸子里仿佛有深不见底的寒冰“多谢父王教导。”他举起长剑准备刺向父王。
这时王死灰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他从座椅中抽出一柄寒剑,猛地砍向大皇子。火盆被碰倒在地,大火点燃了帷幔。
王颤颤巍巍的起身,拿剑指着大皇子,苍老的身躯让他显得笨重,他看着大皇子吼道“谁都不能抢走我的权利!”王的眼睛变得血红,像是一只发疯的野兽。
“那你为何将王位传给六弟,他还是个三岁小孩!”大皇子面露不甘。
“他不会跟我争夺!”王的面目有些狰狞,一股黑气用眉宇间渗出,对于权利的执念,已经让他渐失理智。他再次挥剑,刺向儿子。
“我偏要打破魔咒,让这一切从我这里结束吧!”王大喊着,持剑刺向大皇子,将他的手臂划伤。
大皇子手臂渗出鲜血,他满含恨意的笑道“儿子还是比不过父王心狠。”
一阵寒风吹过,耳边响起寒风呼啸的声音,大皇子身后的铁甲勇士纷纷抽出长刀,准备上前助战。
大皇子抬手制止“让我亲手解决这一切。”说完挥剑砍向王。
王笨拙的躲开,他举起长剑,直指大皇子道“京师的铁骑很快就会踏进皇城,到时候你逃不掉的。”
“那群铁骑是跟随气数将近的父王,还是跟着我这个正当壮年的新王,我想他们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大皇子冷笑一声,看着渐渐逼近自己的父王,满脸不屑。他拿起手中长剑,准备再次进攻。
一声脆响,两道长剑碰撞在一起,大殿的篝火时隐时现,整个大殿变得阴沉不定。
“放肆!孤还没死!谁都不能觊觎孤的权力!”王出现了少有的愤怒,他不甘心自己费劲心思得来的权利,被别人抢走,自己的儿子都不可以!他持剑极力抵抗着。
“父王你已经老了,年幼的六弟不能胜任,还是让孩儿来为你分忧吧。”大皇子咬着牙,将剑慢慢逼近父王,王咬紧牙关用力抵挡着,可惜老了就是老了,大皇子猛地抽回长剑,用力一挥,长剑划过王的脖颈,冰凉的脖子瞬间涌出温热的液体。
王惊恐的看着大皇子,嘴角不断渗出鲜血,他指着大皇子“你…你…”话未说完,便倒地不起。
大皇子看着自己曾经恐惧的父王,露出一抹轻蔑的笑,他将长剑在袖口上擦拭了一番,他看着众兵将道“父王被婢女所杀,本王已为父报仇,六弟年幼,本王愿为赤国分忧。”
众将士听后,纷纷跪地“恭迎新王登基。”随后拥护着新王向朝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