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敦煌是一份穿越千年的共鸣
多年前第一次去敦煌,我进入北魏时期的第257窟,看到了鹿王本生故事壁画,看到了那个从两边开头向画面中心讲述故事的构图,深受震撼。那跳跃的构图方式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与我平时的创作方式截然不同,因为绘本的阅读,通常是跟着故事线一页一页地翻阅,从故事的开篇直至故事的结束。而在这一千五百多年前的壁画上,我看到了讲述故事的不同方式。这铺北魏壁画,是北魏的敦煌画师给我上的第一课。
在唐代的经变画里,我看到了属于中国画师独有的视觉叙述方式:用山水来分割故事情节,同时故事情节又穿插在山水之间,山水和故事交融成一铺美丽的青绿山水画,既有视觉冲击力,又有生活小情趣。这样的图文关系,是我从唐代画师的作品里学习到的。
从敦煌壁画里,我清晰地看到画师们用毛笔画下的笔触,看到他们用心营造的构图,我仿佛看到了千年前无名画师们的工作场景,也仿佛看到了千年前的自己。如果我能穿越时空回到古代,我多么想和这些工匠在忙完一天的工作之后,在柔和的月光下、壮丽的崖壁前,探讨画技,交流心得,聊聊大唐山水里的那一片片青绿,聊聊壁画里贵族夫人裙边上的这一抹藤黄。
与敦煌的这份共鸣,在我心底埋下了一颗种子。
后来,我幸运地成为公益项目“敦煌文化守望者”的一员,在40天的学习里,我再一次被中国古代艺术折服。此后,我成为一名敦煌莫高窟志愿讲解员,给游客们讲述古代工匠们留在壁画上的作品,带游客们“走上”那条古老的丝路,回到那个寺院林立、水草丰茂、香火鼎盛的古老敦煌。我介绍着这些埋藏在壁画背后一个个鲜明的人物,讲述着一段段真实的历史,游客们也频频点头作为呼应。通过对一个又一个洞窟的讲解,那份共鸣在我的脑海里越来越清晰。我想,我可以用我的方式把这些内容画下来,把这份因敦煌壁画而思接千年的共鸣画下来。
于是,就有了这本绘本。
我想,敦煌的故事不需要过多的再创造,因为它们已经笔精墨妙地被画在了窟壁上,我要做的就是让它们开口说话。我阅读了大量的文献资料,用第一人称将故事梳理好,每画一个故事,我都努力让自己穿越回那个朝代,认真揣摩每一个人物的心理,考量每一个场景的细节,尽量还原敦煌每一个时期的不同风貌。
这本从敦煌壁画里走出来的作品,历经了三年的打磨,致敬了大量敦煌壁画经典原作。我怀着对敦煌画师的景仰之情,把敦煌壁画的名作张议潮统军出行图以长卷的形态进行了复原,还创作了一幅长达3.85米的莫高窟全景图长卷。在创作的过程中,许多画面场景都让我很欣喜,比如开篇的乐僔见佛光的场景,我画的是一片青绿山水,那是来自碑文的叙述“有沙门乐僔……尝杖锡林野”,可见他是个在山林里行走的僧人,结合敦煌古代的地理环境史料分析,最终将乐僔置身于一片青绿山水之中,我特别享受这种将史料和画面结合的感觉。再比如中唐的故事,我画了一场唐代婚礼,那是我受启发于一铺吐蕃时期的婚嫁图壁画而来的灵感,壁画里仅有这样一场婚礼,而我根据这场婚礼还原了故事的上下文。能让敦煌壁画活起来,我就觉得我的创作特别有意义。
当我完成所有创作,回头再看那沉甸甸一大摞的手绘画稿时,每一笔都蘸满我对敦煌的崇敬,每一张手稿都绘满我对莫高窟的向慕,每一个画画的日子都值得我反复回忆。
我在常书鸿院长的自传里读到,在那个动荡的年代,他义无反顾地来到敦煌,要用他的画把敦煌留住。作为年轻一代的创作者,我也希望用我的画把敦煌的故事延续下去。我想用我的作品,讲述我和古代画师的“对话”,分享一份穿越千年的感动。
最后,感谢敦煌研究院的马德老师、中国敦煌石窟保护研究基金会的杨秀清老师、《敦煌大历史》的作者邢耀龙老师和历史博主寒鲲老师,他们的指导使我的作品在历史的角度更加站得住脚;尤其是寒鲲老师操刀了篇章页前的历史部分。也感谢磨铁图书和河北少年儿童出版社的编辑老师们,他们的加持让这部心血之作得以完美呈现。
陈梦楚
2023年8月于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