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旁听者
宁川眼中的景象霍然变得清晰——他抬起头，看向了自己视野的远处。
在那一望无际的黑暗视野之中，忽然闪烁起了一个忽明忽暗的光点，那个光点很快就开始不断膨胀，将那片黑暗的迷雾照的清晰。
有人在讨论和我相关的事情……看着这道膨胀的光点，宁川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将自己的视线向着那边偏移了过去。很快，两道坐在马车之中的身影就引起了宁川的注意。
那是刚才拜访了自己的费奥多尔·理查和一道全身上下都包裹在坚固的机械铠甲之中的高大人影。两人坐在特质的巨大马车之中，进行着一问一答的对话。
宁川转动了一下自己的眼珠，将自己脑海中的视野拉近，静静的聆听起了他们两人之间的对话。
“……再之后，我的两个孩子让我给他写一封表达感谢的信。我想了想，我也确实应该感激这位先生，否则，我的两个孩子恐怕会对我更加失望。”费奥多尔·理查缓缓吐出一口气，朝着自己面前的韦斯顿·麦金尼点头：
“因为后面几天我有着几场重要的会议，今天就急匆匆的前来拜访了他。我就是这么和他认识的。”
“……我记住了。”韦斯顿沉稳的说道，他的头盔和胸甲轻轻碰撞了一下，发出了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理查教授，我之后会让凛冬军去对此进行调查，如果我们调查出了什么结果，那么我们可能会将你临时传唤过去——请见谅。”
“没关系、没关系，我都明白。”费奥多尔连忙摆了摆手：“我知道这是公爵大人的要求，我不会耽误公爵大人的事情的。”
说到这里，费奥多尔的神色浮现出了些许犹豫：“不过，能让公爵大人注意到的历史学者……难道说，他是一名强大的非凡学者？啊，如果我问的太多了，您千万要提醒我……”
“不用紧张，这倒不是什么需要太过保密的情报。”韦斯顿思索了片刻，觉得自己应该告诉费奥多尔这位同样隶属于公爵，为公爵服务的“同僚”一些事情，免得他一个不小心就一身涉险。
在将关于那位可能存在的传奇强者的情报抹除之后，韦斯顿才开口说道：
“伊莱·安东尼奥，他可能是某个偶然从书籍或者野法师传承之中得到非凡能力的‘神秘学者’，同时也是一名登记在册的‘恶魔猎人’。因为他的某些研究对公爵大人来说有着不小的用处，再加上他目前表现出了接近高阶骑士的战斗力，因此公爵大人决定尝试招揽他。”
“而且你同样也是学者，你应该知道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学者们往往有着一种……别样的危险性。尤其是研究历史的学者。”
传奇之下的非凡者往往被分为低中高三阶，每个职业的非凡者的能力倾向和战斗能力都天差地别，因此每种非凡职业都有着各自的评定方法。
不过，如果是横向对比的话，那么无论是哪个职业，同阶的战斗力都基本相符，不会出现某种低阶非凡者的战斗力超过其他中阶非凡者的情况。
就算有，也是在借助了高阶非凡者或者物品的情况下产生的个例。
说到这里，韦斯顿的语气停顿了一下：“你既然和他认识，就尽量和他保持一个良好的关系，之后我们也会通过你去接触他——当然，也会给你提供相应的报酬。”
“了解，麦金尼将军，这是我应该做的。”费奥多尔认真的说道：“只不过，我最近在追查一件事，在过去的几年……”
两人的声音缓缓的变淡，没有再提起宁川在外的“化名”。宁川看着眼前重新恢复黑暗的“视野”，缓缓的睁开眼。
列车驾驶舱的景象再度出现在了宁川的眼前，宁川眉头轻皱，虽然将自己的目光转回了列车之上，但是心中想着的却是自己刚才通过这一次“旁听”所得到的信息。
首先，他听到的内容本身就证明着自己之前出手解决降临的恶魔的事情已经按照自己的想法暴露在了凛冬公爵的眼中。
和他预想的一样，凛冬公爵没有选择追查自己这位疑似“传奇”的外来者，也没有尝试从自己的“眷者”身上强硬的撬出信息，而是选择向自己的“眷者”发出友善的信号，尝试进行拉拢。
当然，出现在凛冬公爵眼中的“眷者”并不是实际上的眷者伊莎，而是宁川找艾登伪造的那个身份，伊莎在外人看来只是历史学者“伊莱·安东尼奥”的学生。
其次，就是公爵这边的态度了。
韦斯顿·麦金尼虽然没有向费奥多尔透露最重要的情报，但是却让费奥多尔和自己拉近关系，借助费奥多尔和自己进行接触。
宁川猜测，费奥多尔之后应该也会和公爵方的人把和自己交流的每一个细节都给说出来，在知道了自己可能是来此短住的情况下，公爵方必然会怀疑“伊莱”这位“神秘传奇的眷者”是否带着某些目的。
这样一来，公爵方只要忌惮隐藏在“伊莱·安东尼奥”背后的自己，那他们就会在一个较短的时间里和“伊莱”接触，尝试弄清楚自己的态度。
当然，宁川也不准备就这么等待着公爵方的人来接触自己，上次那两只遭遇了自己的恶魔之中的一只被自己塞进了列车的焚化……咳，锅炉之后变成了燃料，另一只则是被自己打上了无法磨灭的死亡标记。
在公爵方的人接触自己之前，宁川准备要去主动出击，去再将几只恶魔绑上列车，在问出和虚空之中的恶魔们相关的事情之后再把它们扔进焚化炉焚烧成列车的燃料。
虽然宁川知道不仅仅是恶魔能够被转化成金色的“非凡燃料”，其他拥有非凡能力的生物也可以被转化城同样的东西，但是他在道德上还是无法接受去屠杀一群无辜的人——无论他的本质如何，当他去戕害无辜者的时候，他就和邪神无异了。
当然，宁川觉得某些无辜的邪神是可以拿去烧的。
宁川轻轻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坐在列车长的座位之上，再度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数个灰色的光点在一片漆黑之中跃动着，宁川将自己的视线移到了那个光点的所在之处——这个灰色的光点就是和之前被宁川放走的那只恶魔有着关联的恶魔术士的所在之处。
此时，大概三分之一的光点聚集在了一起，将那片黑暗微微的照亮。宁川看着那一片微亮的地方，轻轻的“咦”了一声。
让宁川所惊讶的并不是那片微亮之中的其他人——没错，在除去那些被宁川打上标记的恶魔术士之外，还有着身上穿着各异的人走在他们的身侧。其中一部分的人身上有着恶魔的气味，有些人则是没有。
他们西装革履的走在道路之上，和穿着同样华美的恶魔术士们高谈阔论。周围的平民看着这些富人聚集在一起，纷纷快步的走开，防止自己突遭厄运。
宁川有些熟悉周围的景象，这是第五城区的街道。
让宁川惊讶的是，在这片微亮前行的方向上，一个更大的“光源”在一片黑暗的视野之中恒定、持久的亮着，他微微眯起了自己的眼睛，向着那边望了过去——
伊莎正潜伏在交错的管道之间，这些蒸汽管道上面挂着由水蒸气形成的水珠，宛如被雾气笼罩的一张张开的蜘蛛网。
伊莎就静静的跪坐在这片管道中间，平静的监视着下方的工厂。天上的光芒已经逐渐暗淡了下去，虽然没有“夕阳”，但这也意味着夜幕即将覆盖整座城邦。
来了……伊莎看到了几个西装革履的人走入了工厂之中，一直耐心等待着的她的心中顿时浮现出了些许喜悦的神色：
在她的视线之中，这些穿着西装、打扮精致的人群之中的大部分人身上都有着浓重的恶魔气息，身体之中流淌着令人不适的浑浊魔力。
这俨然就是恶魔术士的象征！
她今天在这里守株待兔了一天的成果没有白费，现在，猎物已经出现在了伊莎的面前。
不过，惊喜归惊喜，伊莎还是将自己心中骤然涌现而出的情绪按捺了下来，低声的在自己的心中说道：
“老师，我找到了一批恶魔术士……大概有七个人的身上都有着恶魔的味道，剩下的五个人身上则是没有。”
宁川听到伊莎的声音，开口向着伊莎说道：
“你准备怎么做？”
“我准备去追踪他们。”听到宁川的声音，伊莎低声的回应道：“我担心会遇到能够短暂呼唤恶魔降临的恶魔术士，所以，我要等到他们其中的一人落单。”
“好，按你的步调来就好。”宁川的声音在伊莎的心中响起：“我会关注着这边——你将他们的面容记下，等解决掉了落单的恶魔术士之后，将剩下的那些人全部举报给教会。”
倘若教会开始派出人力追踪这些恶魔术士，这些恶魔术士就有着很大的可能去转移藏匿的地点，到了那时候，就是收获这些已经被打好标记的“渔获”的时候了。
“明白。”
伊莎保持着之前的姿势，静静的等待着这些恶魔术士离开工厂。
此时的工厂之中的景象映入了伊莎的眼中，一个身上有着浓重恶魔气息的人将自己的右手从一台台机械上滑过，一道道黑色的气流就形成了一个个黑色的符文，汇入了恶魔术士的体内。
周围并没有正在劳动的工人——并不是工厂已经下班，而是这个时间是两班工人轮换的时间。
忽然，刚才汲取了机械之中的黑色符文的那个恶魔术士扭过头，一边看向了身后的人，一边嘴唇蠕动。
看着恶魔术士的嘴唇瓮动，伊莎下意识的向着那里贴近了一些，将自己还没有完全掌握的神话生物的感官放大了些许。
一连串模糊的声音传入了伊莎的耳中：
“这一批……献祭……满意……”
“……更多的灵魂和血肉……在完成了吾主的要求之后吾主会赐予你们想要的力量……”
这些恶魔术士的声音伊莎听的并不真切，但是她却看到这些人在进行了简单的交流之后就快步的向着工厂之外走去。
在简单的判断了一下这些人的行动方向之后，她也开始顺着在建筑与建筑之间纵横交错的齿轮和蒸汽管道追逐了过去。
娇小的身体此时正是伊莎穿越这些如同蜘蛛网一般纵横交错的蒸汽管道的优势，她的身上浮现出了数根血色的荆棘，在尽力将荆棘上不断滴落的血液收束在荆棘上之后，伊莎便开始了极为高效的追踪。
神话生物的身体就宛如进化到极致的追猎者，伊莎虽然为了隐藏自己的位置耽搁了一些时间，但是她却依旧在不到三十秒的时间里就追赶上了这些集群行动的恶魔术士。
眼看着这些恶魔术士向着小巷之中、向着道路的各个方向分散开，伊莎只是略作犹豫就迅速的锁定了自己的目标：她没有选择身上那个恶魔气息最为深重的恶魔术士，只是选择了一个恶魔气息稍次一些的恶魔术士。
倘若选择击杀这些恶魔术士中的首领，那么必然会被他们所注意到，而且，伊莎仔细判断了一下术士首领身上的气息，觉得他或许也能够像之前遇到的那个恶魔术士一样短暂的呼唤契约的恶魔降临到自己的身上。
很快，被她锁定的那个恶魔术士就像他其他的同伴一样悄然的脱离了队伍。伊莎原本依旧在追逐整支队伍的身形顿时一顿，数根荆棘状的触手从她的手臂上生长而出，将她牢牢的固定在了高耸的建筑物之上。
随后，伊莎的身影就顺着管道电射而出。
恶魔术士向着一处被管道和齿轮覆盖的、极为隐秘的小巷快步走了过去，他全然没有注意到在自己的背后，一道身上有着无数荆棘蔓延的娇小身影从天空垂下，正寂静无声的靠近着自己。
在隐约可见的光芒之下，那身影的双眼散发出猩红的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