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判决
蔷薇大道，秩序教会，礼堂。
彩色玻璃折射烛光，在怀抱双手的天使雕像上映出浮华的彩光，让人仿佛在一场梦中。月光从穹顶上斜射而下，光柱中细细的尘埃飘扬，壁画上的秩序徽章庄严肃穆。
这座教堂里，有数十个这样的礼堂，每一个礼堂都是为了祭奠当时的主教和他的光辉事迹而修建。但所有的礼堂都会有一个窄门通向秩序之墙，死后主教会被封存在礼堂里，于秩序中长眠。
基诺点燃礼堂上的烛光。火焰魔鬼影子般摇曳，月光冷得像一把长矛钉在地上，门外传来寂静空灵的音乐声，像是燃烧的火焰巨人在沉重的门外低低地呼吸。
康坦在礼堂外等待了一会三人讨论，很快就进入了礼堂。
圣女和霍斯站在康坦身后。这个礼堂里现在只有四个人。
“三方会审的结果是火刑。但我们无权为你下达最终的判决，按照秩序教会的律法，最终的判决会交给秩序之神，带着圣女为你凝聚的判决书。它会保护你在秩序之墙前不受侵扰，最终的审判结果会显示在判决书上。”基诺说。
康坦清楚所谓的三方会审就类似于他前世的三堂会审。
前世时三堂会审开庭的时候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和御史大夫同时出席，联合审理。虽然在处理普通案件的时候三法司有权出具最终判决书，但是三法司部长聚在一起的时候却无权出具最终判决书，这是因为这些案件实在太敏感，要上报皇帝，等着皇帝判。
而在秩序教会也有同样的机制，圣女，秩序教会的代表，审判局的代表共为三方，为罪人下定判决书，最终的结果将由秩序之神审判。
“请二位先出去吧。我会为康坦凝聚判决书。”圣女轻声说。
基诺脚步犹豫了一瞬，没有看任何一个人，先转身走出了礼堂。霍斯紧随其后。
最后礼堂里只剩下康坦和圣女两个人。
圣女静静地坐在月光下，背对着精美的壁画。
她身穿一件素白长袍，伶仃如少女，她的脸笼罩在温暖的光里，只露出湖蓝色的眸子。
“康斯坦丁·让·卢梭。”圣女轻声说。
看见康坦没有露出任何惊喜的表情，圣女眸子里流露出笑意，她走到康坦旁边，歪着脑袋端详康坦，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莱娅·鄂兰。”她轻声说。
康坦闻声身体颤栗了一瞬。
“有些事情我不能告诉你啊。”莱娅低声说，“但你要知道我带你做的每件事都是有意义的。”
“是你不愿意说出来吗？非要做谜语人。”康坦冷冷地说。
莱娅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再次蓄起温柔的笑意，“不，我们是一条战线的啊。”
“我能杀死你么？”康坦问。
“你当然，必须要杀死我。”莱娅直视康坦的眼睛。
“你还有什么可以告诉我的吗？”
“时间要到了。”莱娅轻声说。
她轻声吟起古朴的语言，那声音陌生得就像有其他人通过她的喉咙在说话。
她捧着双手，乳白的光旋转着汇聚到掌心，空气中悬浮着不知多少细微的灰尘，起起落落，好像几百万个精灵在舞蹈。
它们在光晕中被点亮了，莱娅瞳孔里的笑意渐渐消失了，她最后捧着那本凝聚出来的判决书站在烛光下，带着说不清是怜悯还是温柔的微笑。
“去吧。面对这面秩序之墙也是面对秩序之神。”
窄门打开，康坦捧着毫无重量的判决书踏入，穿过长长的走廊，前面又被铁栅栏挡住了。
一如当时基诺带着他来到那个圣女所在的祷告室。
圣女说她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她做了什么？
地图……手记……还有一件事情似乎一直被康坦忽略了……
死亡教会的上升地也是圣女带他去的。
那个地方意味着什么？为什么当年死亡教会要把教会所有人都变成人偶？
手记是为了让康坦知道仪式魔法。
极北城十年前的地图是为了让康坦知道什么呢？
希拉！如果让她完成全部的占星，是不是能知道更多的隐秘。
康坦深吸一口气，推开铁栅栏。
他推开铁栅栏的瞬间，教堂前的鸽群忽然惊飞而起，夜空只有雨水，像是巨大漆黑的深渊，以那座教堂为中心，无数白色的点张开，闪烁，鸽子剐掉的羽毛冉冉如湿润的雪。
教士们惊呆了，骑士们抓紧骑枪。目光一束束投向那座教堂，又赶紧收回，所有人默不作声地继续完成既定未完成的轨迹，除了群鸽突然飞起打破宁静的夜空。
而康坦迈入秩序之墙后，忽然眼前闯进一道强光。
强光消散后，康坦看到是无数幅油画环绕着自己。
这就是是秩序之墙？
全是同一张脸，不同的画家用不同的笔触画出了不同的康坦。
有的平静冷漠面无表情，身上军服笔挺，领口露出层叠的白色绸带，有的面容笼罩在圣光下，坚毅果敢，有的高举双手，佩剑是黄金打造的，高云上六翼天使垂下眼睑。一圈一圈的画像，从正常的半身画像到极其庄严神圣身伴恶魔天使的巨作，越来越夸张。
那些都是……我！
康坦震惊地看着这些画作，一时间竟然漏掉了呼吸。
这些代表了什么？康坦隐隐地有些不安。
他试着远离手中的判决书，很快耳朵就钻进去嘈杂如同古神低语的声音，那声音一旦进入头脑里，就在脑海里幻化出无数恐怖的画面，让人头疼欲裂。
直到判决书重新回到身前，康坦才喘着粗气渐渐缓了过来。
周围恢复成一片死寂。
康坦仔细听起周围的一切。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了，可依旧什么也没发生，手中捧着的判决书静静地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就好像一场盛大的宴会散席，偌大的宴厅只剩下康坦一人。
他试着向前走了一步，步入一滩浅水一般，四周所有的画面都荡漾出清浅的波纹。
直到所有的波纹都停下，那些画作背后慢慢露出一个熟悉的伶仃人影。
康坦瞳孔猛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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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诺坐在教堂外，月亮又隐入乌云中了，雨停了但似乎随时都会下下来。
这种天气让人没来由的心神不定。
已经转钟了，再过二十四小时，就是第七天。
基诺等了这一天已经等了半辈子。答应霍斯让康坦前往秩序之墙，只是权宜之计，此时的他不想任何人打搅自己的计划，他太紧张了，以至于不希望任何一个地方脱离他的控制。
但霍斯是个太大的变数，他提出的要求，基诺不敢不答应。
身穿盔甲的霍斯缓步走下教会的楼梯，站在基诺的背后。
“你相信你的计划能成功吗？”霍斯的声音寒冷。
“如果不是你的怀疑，要让这个康坦进来。我有百分百的把握。”基诺头也没回，但声音不高。
“我也在赌。”霍斯低声说。
“别开玩笑了，圣灵不会是他。”基诺说。
霍斯倒也没有反驳，而是向着君臣纳河的方向眺望。
“谁能知道，当年的秩序教会不是赢家……而是输家呢……”
他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