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恨轻狂
“你对孙王之间的故事了解得这么清楚，简直比本人还要了解，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你仔细调查过，并且跟当事人进行了深入交谈。”
天谷慢慢旋转着杯子，说：
“但问题在于，你屡次拒绝帮孙采薇出头的请求，既然这样，为何还要如此清楚的了解？”
对方指向已经这么明显了，看来已经知道了太多。
清铉索性不再伪装，目光略显锐利，道：“你想说什么？”
“你帮过她，失败了。而且是惨败，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天谷看着前方，语气透露着一股漫不经心：
“也许你当时有同伴，但他们为何不在呢，也许是离开了，只剩你一个人守着。也许，他们死了。但你却活了下来。”
听到最后一句，清铉的瞳孔瞬间缩小如针尖大小，颤动道：“闭嘴！”
他急道：“你懂什么！你根本不懂，所以才……！”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心虚什么。”天谷哼笑，看出对方乱了阵脚。
清铉哑然，也意识到自己方寸大乱，这时，他回想起什么，道：“是柴房，是你当时在柴房，你把我预先支开，然后问了那家丁一些话？”
天谷没有反驳。
不久前，柴房内。他检查了一遍昏迷的刺客，用木棍捅进他鼻孔里，发现确实晕过去了，才开始询问刚才的老道什么来头。
家丁嗫嚅：“他……他是一个法力高强的道长，曾经……曾经……”
“曾经什么？”
“曾……曾经……”
见对方磨蹭，遮遮掩掩，天谷意识到对方压根不想回答。便一脚将其踹倒，布条缠结实了，又用布团堵住嘴。
做完这些，他站起来，冷冷道：“既然不想说，你就等着见她血肉模糊的尸体吧！”
闻言，家丁涕泗横流，蠕动着来到天谷脚边，活像蛆虫。天谷解开对方嘴里的布团，只听对方急道：“他害死了他的同门，他的师长，那天跟他一块儿来的清风观道士们，只活了他一个！别看他一把年纪，实际上不过二十出头，外面都传，是因为他坑害同门，多行不义必自毙，所以老天看不下去了，要罚他！所以年纪轻轻就未老先衰了！”
“原来如此。作恶就会被惩戒啊，真是个好世道呢……不过，你又是怎么变成侏儒的呢？”
轮到自己，突然无力辩解了。家丁张了张嘴，居然无言以对。
……
清铉把头别过去：“要去要留，都随你。我不强求。”
天谷笑了：“所以你承认你做了亏心事，害死了你师长同门？”
“绝无此事！我不管你从哪听到的风言风语，我警告你，不要含血喷人！”
“那道长何不谈谈呢？我有心帮你，你却处处遮遮掩掩，未免太不厚道了点。”
清铉知道是自己不对，低声道：“我、我不是有心瞒你，实在是这种事情，一旦解释不清楚，反而招惹一些没必要的猜忌……算了，其实没什么好瞒的……”
他知道无法再瞒，面色发白，惨笑一声：
“你知道，若想将此地恢复原样，必须要入梦的人醒来。
而我清风观一众，向来有规训，那就是逢乱必出，一身道法救苍生。当时，我们听说了宛城的变故，纷纷赶过来救援……”
……
……
宛城内。
街道上无数畸形扭曲的百姓，一派死气沉沉之象。然而就在这时，一队白衣若雪，仙风道骨的修士们走来。一扫晦暗之气，给大街上都增添了几分明朗。
所有人的目光忍不住朝他们望去。
一位看起来年纪尚小的白衣道士，挤眉弄眼道：“师傅，这下山的弟子是不是跟得多了点儿？十几个人，乌泱泱的。依我看，师傅您带上大师兄跟我就够了！~”
清风观观主清云道长，气质风雅，闻言笑道：“但小十六，你大师兄也说过类似的话，你猜他不想带谁？”
“反正肯定带我！我平时最用功了！”那小道士蹙紧眉头，想了一下，转为期待道。
不远处，却传来一个青年人爽朗轻狂的声音：“我说别人先不管，把小十六这个嘴快的毛头小子留下来守观！免得他在师傅您耳根子旁边，说一些叽里咕噜的小话！”
十六师弟急道：“大师兄你！”观主笑而不语。周围的清风观弟子们，也都纷纷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
“清铉师兄说的对！”
“毛头小子就该回去看门儿去~”
“喂，大师兄，这小孩儿要气哭了，这下更显得咱们欺负他了~”
队伍里一阵欢声笑语，气氛融洽。
清铉二十出头，身姿挺拔，剑眉星目。回身来到小十六身边，先是搓了一把后者的头。看十六龇牙咧嘴，臊得不行。清铉笑笑，转头对观主道：
“师傅，之前我们打探的情况都差不多了，我们预想的办法，是开启入魂阵，派部分人入其梦，寻其魂，其余人在外维持阵法。”
“但问题的关键在于……”
这时，十六插话道：“在外维持阵法的人，万万不能受到影响，一旦入梦的人发生变故，会牵连外面的人，甚至有性命之虞！所以师傅、大师兄，选谁入梦是个很重要的决定啊！”
“小十六说的不错，”清铉点头道，话头一转：“师傅，您的意下如何，已有人选了吗？入梦者需越少越好，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免于持阵者的心神损耗。”
“大师兄我觉得……”
小十六似要说什么，被清铉一个眼神压回去，只得老实闭上嘴。
而清云道长慈爱中夹杂着一丝肯定的神情，表意已经很明显了。
清铉微微一笑，自信表示，自己绝对不会让师傅您，以及同门师兄弟们失望，等自己的好消息吧！
……
然而后面的事情，想必都猜到了。
……
“所有人都如此信任我，可，可我却……”讲到这里，清铉眼眶湿润，瘦削老皱的手指，微微颤抖，捏起茶杯，灌了口冷茶进肚，道：
“我搞砸了。”
“我当年犯了大错，进去后，因过于轻敌，认错了人，结果被那王二小当成心魔斩杀。
我企图通过言语感化他，不料他压根不听，力量反而成倍暴涨！”
“在外面，师傅传音让我速速离开，可我自视甚高，打心底没瞧得起这个没天资的王二小，所以我拒绝了。负隅反抗。以至于赔上了师傅的命，师弟们的命……十六弟才十四岁，是个大有前途的好孩子，可我，可……”
他嘴唇颤抖，不能再发一言，垂着头，又把桌上的最后一个茶杯捏碎。
当初，清铉从梦里震出来，神识回归到本体。一睁眼，只见满地坐亡的尸体，瞬间精神崩溃。
又在宛城内邪气的影响下持续衰老，一夜白头。
后来，他便一副垂垂老矣的疯老道模样，游走在宛城地界，像是在给逝去的人守魂，又像是等待着什么。
“短时间你无法学会道法，所以，这次我在外坐阵，你入梦将王二小叫醒。
当然，你要实在不愿意，那，请自便吧。”
清铉说完，把目光望向别处，似乎不指望天谷真的会答应。
“好，我答应你。”
清铉猝然转头，眼神中闪着不可思议的微芒。
天谷竖起一根手指：“有个前提。你得给我个保障。”
清铉道：“你说！”
天谷道：“我说？你确定要我说？”
清铉扶额：“……我忘了，你不懂这些。这样，我给你三个锦囊，红色里面有引火符和爆炸符，你只管挥手甩出就能生效。黑色里面是引水符，能引来滔滔天水，将王二小梦里的城池淹没，你可用这来恐吓他，让其心神不稳，以便出梦。”
“至于第三个，青色锦囊里面，是当你到了最后，生死关头，打开便能获救的逃命符。这便是我给你的保障，你看，诚意如何？”
“勉勉强强吧，还以为给我个神兵利器呢，比如金刚琢、降魔杵，或是三尖两刃刀之类的。”天谷接过锦囊，塞进口袋里。
还真是‘神兵利器’，清铉失笑，摇了摇头。
“两位，我这边准备的差不多了，两位高人准备出山了吗？”门外响起黄仁贵谄媚的声音。
天谷跟清铉两人眼中，都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无语，知道这人肯定在门外偷听许久了。
天谷扬声道：“带路吧，黄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