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三步徽州空空僧
慕巧嗔道:“要把一身本领练到七宗师这等境界,何等之难!当今武林,道长魔消,天下黑道哪有这么多的高人?”
红面脚夫一边就火吃着干粮,一边调笑道:
“小姑娘不知天下之大,不可瞎说。
便不谈五湖四海,就眼前这黄山七十二峰,隐逸高手就所在多有,远不止大伙儿刚才说的升真观云谷真人一脉。
便不谈黄山七十二峰,等下雨停,咱们接着登山再走几里路,便是大成桥,那大成和尚的名头,可就不小!”
慕巧本来不服气,听到大成和尚的名字,心头一凛,住口不语。
皇甫俊不是黄山本地人,好奇道:
“这大成和尚什么来头?是黑道高手?”
这大成和尚的事迹在本地流传甚广,一众脚夫都是黄山人,当下七嘴八舌给马政皇甫俊等人介绍。
原来这和尚来历不详,数年前孤身东来至本地古刹葵花庵驻锡,因佛法精深,群僧敬服,推其为住持!
葵花庵下就是浦溪,名虽为溪,雨季水量却不小,山洪时常冲垮木桥,山民僧众都出行不便。
大成和尚乃得道高僧,很有神通,见此便发愿修建一座牢固的石桥。
三年前,当地辅村为祈福请来了太平县最好的目连戏班,连唱七天社戏,附近人都早早聚到戏台前。
当时风俗,目连社戏是白天休息,晚上唱通宵,有个名头叫“两头红”,也就是头天红日西沉开场,唱到次日旭日东升。
第一天社戏开场前的黄昏,要由当地最有声望的士绅显贵亲手点燃社火,大成和尚这一年就被公推点火。
传说就在天黑即将点火之时,大成和尚趁众人没注意他,使出大神通,连迈三步。
第一步到黄山,第二步到岩寺,第三步便到了徽州府的府库!
他在密闭的府库里留下字据,声明太平葵花庵大成和尚为修桥来此取银,然后取走十万官银,又三步回到辅村,放好银子刚好开始点燃火把。
满场黑压压的民众都看到他点火祈福,竟无一人注意到他的离开!
次日,大成和尚就用此银两雇佣匠人造桥,当地村民闻讯也纷纷帮忙,很快就造好了一座牢实的石拱桥,名曰“大成桥”!
徽州府衙的库吏次日便发现了字据和失银之事,官银失窃乃是大事,大队捕快赶至太平,会同县衙的衙役进山抓人,但葵花庵已空无一人,只剩一扫地老僧,曰大成和尚已外出云游。
当地居民听说此事,纷纷出来作证,当日社戏,大成和尚点火祈福,现场有成千上万的人看到,绝不可能去府衙盗银,定是有人栽赃陷害他!
捕快们抓不到人,又见民意汹汹,最好只好拿着当地民众请愿的几份证明大成和尚盗银查无实据,恐被栽赃冤枉的“万民书”回去交差,此事最后不了了之!
此事之后,大成和尚难觅踪迹,但他在本地自然名声大噪,都说他乃是神通惊人的大德法师。
脚夫们你一言我一语,把大成和尚的事迹讲出,言辞间对本地出了这么一位大人物颇有荣焉。
马政微微点头,不说什么,皇甫俊却拊掌大笑起来;
“这和尚的神通我却不信,想那辽国两宗师,五日夜疾行两千五百里,也就是一天一夜走了五百里路,这已是疾逾奔马,自古未有的异事了!
这大成和尚哪里冒出来的,想是勾结了府库的吏员,把库银监守自盗了,却编出个三步到徽州的故事!难不成比那七宗师还要厉害得多?“
脚夫们自然不服,那副手老吴叫道:“皇甫郎君这话就过了!那大成禅师当时行事,无数本地村民可以作证,他能收买勾结一人,十人,却如何能收买百人,千人为他说话?”
皇甫俊一窒,他年纪虽不大,却因为家世见识过不少官场勾结,糊弄上官的勾当,这时直觉那大成和尚多半是个欺世盗名的大盗,但手无证据,一时却无力反驳脚夫们。
火堆边,唐烈若有所思,瞧向老吴:“晚生有几个疑惑,请教吴老。”
老吴连忙答道:“请教二字不敢当,唐公子有话请说。”
“那晚徽州府库,失窃的是十万两雪花银?”
这第一个问题就让脚夫们面面相觑,的确,十万两银子按宋制,有六千多斤!
说到轻功神通能不能让人三步从这里走到徽州府衙,脚夫们确实扯不清楚,但是说到载重量,他们可就太专业了!
六千多斤的银子,如果纯靠肩挑背扛的话,他们这小三十号人全上,一趟都运不完!
哪怕用时下流行的太平车来拉,没有几十头大牲口,一二十辆车子,也决计拉不走。
脑海里有了这个具体的概念和画面,再要想象一个和尚就提着这么大体积和重量的东西,从徽州府衙三步走回这里,脚夫们沉默了。。。。。。
唐烈又问道:“晚生没见过那大成桥,不知是几孔的?”
这个问题好答,脚夫们经常来回营生,见过那桥,是一座单孔高拱的褐色石桥,修得确实牢固!
唐烈蹙眉问道:“晚生靠出租马骡糊口,久在市集厮混,也了解些本地民情。一座单孔的石桥,请人来修,石料等物,顶天也不过五六百两银子,剩下的无非是些人工,那剩下的九千四百两白花花的银两,在座有哪位知道,那得道高僧大成和尚又把它们用到哪里了呢?”
脚夫们瞠目不答,皇甫俊鹅毛扇重重一拍大腿:
“照啊!我就说嘛!那大成和尚就是个欺世盗名的大盗,想办法弄了库银,拿点零头出来修桥,让乡民承情为他作证脱罪,却自己拿着大头远走高飞,花花世界去也!还剩下些傻子为他扬名!”
许是年久失修,此时大殿角落在风雨中微有异响,殿中人多热闹,也无人注意,脚夫们只是纷纷摇头,接受不了自己的偶像是个大奸大滑之辈,脸上无光,却无力反驳唐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