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无标题章节
冰冷刺骨的雪水,一双手被冻得乌肿,皮肉开裂,泛白的血肉,沾水血污的一盆子粗布麻衣,小女孩眼睫上都是冰渣,洗得费力……
薛竹音躺在床上,抬着粗糙的手掌,透着指缝间盯上大红帐幕,因着她一脸的生无可恋,还是闭口不言,丫鬟桃红跪在床边,随即哭泣起来:
“小姐,奴婢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凌将军虽受了重伤,定然能医好,等他一好,我们就在凌府住下,校尉府那边再也不能欺负你了,你不能有寻死心啊……”
抽泣声不绝于耳,薛竹音美眸动了动,心下一阵叹惜。
难为这小丫鬟铆足了劲安慰她,真当她还是那个从小被虐的薛竹音。
没错,她穿越了。
她不过是给人改风水,走个楼梯,崴脚从楼阶上滚了下去,再睁开眼,就躺在这张床上,成了被迫嫁人的薛竹音,一个和她同名同姓的小姑娘身上。
人死后最后的意识,有喜,有悲,而她刚刚看见的那一幕就是原主身前最深处的痛苦怨念。
回想原主这几日的遭遇,薛竹音都唏嘘。
原主本是校尉府薛家二小姐,因姨娘死得早,从小就被当家主母送乡下庄子养着,虽是薛家二小姐,在庄子上过的也是被受虐的生活,连庄子上洗衣粗活都是她做。
那日,原主上山挖野菜,捡回了一名受伤昏迷的男子,谁知道男子身份不简单,那男子离开时问了庄上管事救她回来的是女子是谁,那管事得知睿世子身份只能如实说,含糊地说是薛校尉府上的小姐。
几日后,康王府的人赶到薛校尉府来提亲,睿世子有意娶薛家小姐,能攀上康王府的高枝,这对薛家可以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但是……
薛家嫡女薛宛如早年定了婚约,只等凌云卿参军回来上门迎娶,谁知半月前,凌云卿回是回来了,却受了重伤,命不久矣,本来薛府是要退了这门婚事,但是凌府如今等着人过去冲喜,自然不会答应。
薛校尉一琢磨,才想起原主这个庄子上不受宠地庶出女儿来,准备接她回来替嫁,谁知道去接原主回来的婆子,把事情来龙去脉打听清楚,才知道睿王府提亲的人是薛竹音。
这样泼天的富贵,当然落不到原主一个庶女的头上。
薛宛如有颗攀高枝的心,发现是薛竹音救了睿世子后,连当日薛竹林穿的什么衣服都详细过了一遍,只等着冒名顶替,做好换嫁这一出。
昨日,原主被接回去还没认祖归宗,就被迫塞进八抬大轿嫁到了凌府,而她的嫡姐薛宛如自然嫁去了康王府。
原主因为被迫算计婚姻,又得知凌云卿将死之人,愤愤之下当天夜里就想不开,天还未亮挂脖子寻了短见。
她这一闹还真闹出来动静,原来,凌云卿这几年参军早已平步青云,如今是大梁国的飞云大将军,刚打胜仗,如今官拜二品。
凌云卿得知薛府换亲这事,加上薛竹音这么闹着寻死,本就重伤的凌云卿怒意攻心,当时就一口血喷出来,昏死过去,据说太医当时就束手无策,委婉地提醒凌府准备后事了。
想到眼下的处境,薛竹音脑仁疼。
归根到底还是原主太怂太好欺负!
薛竹音猛地坐起,打量了一圈,书案、欹案、茶几、美人榻,衣柜,梳妆台都是上好的黄花梨木……
“别哭了,我还没死。”
她愤愤说了一句。
“小姐,你不想死了?”桃红停止了抽泣,急着起身。
薛竹音睨了桃红一眼,刚想开口。“咣当”一声巨响,吓得她吞下了想问的话。
房门大开,身穿盔甲的少年大步走近,少年背脊笔直,高大的身躯如寒冬里的雪松,傲然挺立,居高临下地藐视着薛竹音。
薛竹音抬头见少年看自己的眼神,猛地一滞。
一刹间,像是被死神注视着那般,那种戾气感淹没身心。
这人是凌云卿弟弟——凌若寒。
“你倒是命大,我兄长却醒不过来,到时你就为他陪葬去吧。”低沉冷冽的嗓音响起,让人不寒而栗。
什么?
凌云卿死了?
来不及细想,薛竹音连忙跳下床,卯足劲儿就往外面跑去。
“小姐……鞋袜……”
身后传来桃红焦急的喊声。
人死三刻,说不定还能定魂抢救一下。
这是一个历史书中,未曾记载过的朝代,国号大梁,薛家在京城中不过是个七品校尉府,皇权至上的时代,原主这个不受宠的庶女身份,想摆脱薛家,想活命,现在唯一指望就是凌云卿这棵大树。
一路疾跑,拐个回廊弯就到正房,四下已然无人守候,薛竹音推开房门。
屋内,陈设雅致,鎏金银节熏炉里袅袅烟雾,一股子中药香,拔步床上躺着一位脸色煞白的男子,长相俊朗,双目紧闭,嘴角却微微上扬。
为其摸骨,定魂,……上下其手。
在凌云卿冰冷的身上摸摸搜搜过了一遍后,薛竹音终于绝望。
三魂七魄被勾走了,彻底凉凉!
“滚开。”凌若寒赶来一把推开她,怒道。
哗啦——
一桌的瓶瓶罐罐碎落一地。
薛竹音摔倒在地,紧随其后的桃红见状,害怕地瑟瑟发抖,不敢迈进门槛半步。
薛竹音抬眼,细细打量面前一脸阴戾的少年。
满身煞气,一股子沁骨的冷意从脚底一直涌到头顶,从业三十年,第一次感到了惊讶。她还是在古书上见过这种命门带煞,天煞孤星的命格,这种人一生孤苦伶仃,克亲,克友……
反正和这种人沾上关系,下场不是命运坎坷就是短命。
关键是凌若寒这人不从文,偏从武,一直跟着凌云卿在边关杀敌,上战场杀敌本来是好事,到凌若寒身上可适得其反,他身上戾气与煞气只会越来越重,活不过二八。
也是个短命鬼啊!
薛竹音瞬间同情道:“对不起,我也是被逼无奈,我也是被林家算计了!”
凌若寒冷眼看着她:“你们薛家一个都别想跑,你不是想死吗?我不介意成全你陪着一起入葬。”
没得薛竹音反驳,他又扫了一眼门外的桃红,“还不把她带回房,需要我亲自动手不成。”
桃红忙不迭地扑进来,急忙拽着薛竹音离开。
她刚刚看了,凌云卿与其说是被气死,还不如说是被克死,契机就是原主这一闹,是凌云卿也逃不过命,关键是她要怎么解释这事和她无关。
算了,怎么解释都无用,她现在就是原主,原主只是个乡下什么都不懂的庶女,柔弱可欺!
两人的前脚刚回新房,后脚就来了不速之客。
“呵,她不过一个不受待见养在乡下的庶女,贱民小丫头,能嫁给大表哥也是祖坟冒青烟的福气,还寻死觅活,不知好歹。”
这阴阳怪气声音听着薛竹音耳朵疼。
连打了两个喷嚏,薛竹音揉了下鼻子,目光一扫二去。
是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女。
少女穿着米白与天蓝相配的长裙,外披上绘有青花图案的长袍,蓝色长裙与披风上的青花刺绣巧妙呼应,少女身后跟着个头比她矮半个头的胖婆子。
看见来人是凌府表小姐——霍淑。
桃红当即反驳:“我家小姐是校尉府二小姐,不是什么乡下丫头,表小姐怎能如此不说人话。”
“掌嘴!”
“是,小姐。”
胖婆子目光闪过狠厉,挽起衣袖就对朝着桃红走来。
薛竹音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扶着床栏起身,看着步步逼近的胖婆子。
抬手。
啪。
就一巴掌猛扇过去。
她这一巴掌把胖婆子打懵了,也把一旁的霍淑给震住了。
霍淑气得跺脚,“薛竹音,你疯了,敢打我的人?”
薛竹音挑眉。
“我是疯了,没听说过鬼门关走一遭,阎王借胆子,给你个忠告,你最好别来惹我,弄不好我会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霍淑下巴微扬,嘲讽道:“吓唬谁了,你还不知道吧?二表哥已经命人去定了两口棺材,你就等着给我大表哥陪葬去。”
“当初薛宛如使用下作手段赖上我大表哥,如今得知大表哥命不久矣就不想嫁了,换你来嫁,羞辱谁了,你们都不是好东西。”
薛竹音走到欹案旁,取下花瓶中的桃木枝,刷刷舞了两下,指着霍淑,嗤笑道:
“没关系,入棺前先拉着你陪葬,不就完事了。”
见薛竹音神神叨叨,笑容狠辣骇人,霍淑吓得腿软,胖婆子见状赶紧去搀。
“薛竹音你这个疯子,疯子。”
“小姐,她看着不对劲,还是走吧!”
胖婆子说完,两人便逃跑似的溜了。
下一秒。
“啊……”
“哎呦,小姐你摔到没有……天啊,脚踝出血啦,……来人啊,来人啊,表小姐腿摔断了,得赶紧找大夫!”
薛竹音睨了一眼两人狼狈的背影,满眼厉色。
“老天都看不过去了,真是活该!”
桃红下意识地张大嘴巴,一脸不敢置信。
可是……
小姐今日有点反常,平日柔柔弱弱都不敢与人争执,哪怕与人争执,哆哆嗦嗦也挣不过两句,难不成小姐上吊不但把脑子吊灵光了,还把胆子吊大了?
……
金乌西坠,黑夜降。
“放开,你们放开我家小姐。”
桃红将薛竹音护在身后,看着灵堂正中那两口黑棺,吓得腿软。
完了,二爷是真想要小姐陪葬了,怎么办啊!
薛竹音脑海闪过凌若寒那杀人的眼神,以及他说的话‘我不介意成全你陪着一起入葬!’心下一凉。
再看坐在一旁太师椅上的男子,身姿挺拔,表情阴戾,一双深邃眸子带着惊人的危险。
凌若寒睨了她一眼,站起身来,唤了声:“来人。”
侍卫立马进来,俯身恭敬地道:“属下在!”
“请大夫人入棺。“
他声音很冷,眼神比声音更加阴冷,落在薛竹音身上,就像冰刀子似的刮过来。
薛竹音眼珠子微转,目光闪烁了下,她突然一个飞扑,扑到他的大腿边,抱腿,“呜呜呜……二爷,兄嫂给你跪下了,将军已世,你这样逼我去死,让将军死不瞑目啊。”
凌云寒深邃的眸子闪过厌恶之色,想将她踹开,却被薛竹音抱得死死的,根本甩不掉。
他真后悔拜堂当日没有将她的头给扭断,若不是她毫无内力。
“我从小姨娘死得早,亲爹不爱,后娘算计,唯一逃脱薛家的法子就是嫁人,可就连嫁人这事都被他们利用,嫡姐抢我姻缘,所以我才想一死了之,可是……”薛竹音开始抽泣着,肩膀一抽一抽的,奈何眼泪却怎么都挤不出来。
她一咬舌,硬生生疼得泪眼昏花,“如今鬼门关走了一遭,我不再糊涂,既然已经嫁来凌府,就是凌家人。”
凌若寒不慌不忙抽出腰间的佩刀架在薛竹的脖子上,再次冰冷出声:“你这嘴倒是巧舌如簧。”
薛竹音咬紧牙关,故作害怕一颤,不过稍微一动就能感觉脖子上传了微微刺痛。
凌若寒看着她纤细一扭就掐断的脖子,上面多了一道血痕。
“既如此,我便亲自送兄嫂。”
他不慌不忙收回佩刀,转而抓住薛竹音的胳膊,就往棺材那边去。
脚下悬空,胳膊上力度之大,疼得薛竹音眉头不由紧皱起来,眼见真要将她扔进棺材里,她拼命挣扎乱踢,对准一脚就朝凌云卿的棺材踢去。
砰——
棺材盖滑落。
一屋子人都僵在这一瞬间。
“将军,是你吗?是你来救我了吗?”薛竹音凄惨喊了一声,她这声音效果让一屋子的人都莫名后背发凉。
凌若寒皱起眉头,松开了她。
薛竹音借着机会,扑向凌云卿的棺材上,哭丧脸。
“将军,你可要我做主啊,二爷要我陪葬,我这刚过门,都还来不及为你守孝。”
她手中一小节桃木枝顺手放在凌云卿头发间里,隔着棺材板,掐指掐诀。
一股子冷风狂吹,门板啪啪作响,屋子瞬间温度降低,凉意袭来,都转头去看门外,没人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下一瞬间,原本死去的凌云卿突然坐起,一动不动。
“啊——”薛竹音假装喊叫一声,呆愣着一动不动。
凌若寒不信邪,走过去扶住凌云卿身体,“兄长。”
他唤了一声,没任何反应。
“将军,是不是不同意大夫人陪葬啊?”
“将军定然是不喜大夫人,不然也不会听见大夫人嫁过来气的吐血。”
下人这样的猜测对薛竹音而言就是锦上添花,她一脸木然地,惊讶道:“什么?将军不喜欢我陪葬,二爷答应不让我陪葬,试试?”
凌若寒稀里糊涂的就顺着薛竹音的话说道:“兄长若不喜兄嫂陪葬,若寒只当遵守你的遗愿。”
下一秒。
凌云卿像睡觉一般,慢慢向后倒去。
一屋子人都被这惊奇一幕惊得忘记了呼吸。
薛竹音见效果奇佳,忙道:“我是将军明媒正娶的妻,按大梁丧葬风俗,将军停灵三日,我身为她的妻子应当扶灵送行,守孝三年才对。”
凌若寒怒气瞬间在脸上凝固。
薛竹音继续说道:“如果二爷这时杀了我,只会背上弑嫂的名声,我想将军是不想看见你如此吧,都说死人执念深,不容易投胎……”
凌若寒阴沉着脸,握着刀柄的手青筋不断颤动,直接抬起一脚。
薛竹音被他踢得猝不及防,膝盖一疼,当即跪倒在那口棺材前。
“好好跪着谢罪。”凌若水冷眸看着她,“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办法,要是让我发现你会为什么歪门邪道,我不介意违背兄长的遗愿。”
薛竹音眸子灼灼地盯着他看,突然莞尔一笑,虽狼狈却惊艳异常。
“等凌将军入土为安后,到时二爷觉得我不配守孝,就请给我一纸休书,我绝不会死赖着不走。”
桃红一颗心颤抖成筛子,小姐一早还上吊寻死过,这下子是生龙活虎,人也有点疯了,都敢在二爷的杀人刀上蹦跶,这不还是在寻死吗?小姐保命要紧,求你别再说了啊!
凌若寒收回目光时,嗤笑了声,“你们薛家无情无义在先,自然一个都逃不掉,暂时留你性命,让你看看何为下场。”
好在这场风波有惊无险。
直到凌若寒带着人离开,薛竹音才轻呼了口气。
桃红吓得小脸煞白:“小姐,刚刚好险,奴婢真怕二爷下狠手,这凌府如今就二爷这一位主子,府里人都怕他,你何必与他置气要什么休书,我们好好留在凌府过日子不也挺好。”
薛竹音镇定道:“想以后能在凌府过下去,要得先站得稳脚,没根基没娘家,我们拿什么站稳脚,桃红啊,你要知道只会一味服软,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人,他们就不会把你放在眼里,要真把我封进棺材里,现在跪在我这个位置的就是你了。”
桃红瑟瑟发抖,赶忙摇头:“小姐你别吓奴婢,是奴婢太愚笨了。”
她也懒得继续和这小丫头解释,听凌云卿的意思,他会找薛府麻烦,会想方设法弄死原主一家,难不成两家之前有什么恩怨?
这婚事不是两家很早就定下来了吗?
不行,她要找机会逃跑。
薛竹音目光微转,落到对面的黑漆漆的棺材之上,漆面晶亮,映照出一张绝美的无可挑剔的美人脸。
她忍不住的眉头一蹙。
长了一副我见犹怜的小白花模样?
她一咬唇。
呕——
真是满级绿茶小白莲的长相,薛竹音勾唇一笑。
不能白白浪费这张脸!
桃红目光呆了呆,小姐很不对劲,一会皱眉一会又对着一口棺材笑,该不会是因为上吊脑袋吊出毛病了???
深夜。
薛竹音跪得腿脚发麻,只觉得自己倒霉,原主死了,她还要收拾烂摊子,还要跟着动不动性情喜怒无常的凌若寒一个屋檐下相处,他心情一阵不好,说不定她还要脑袋搬家。
凌府也是奇怪,平日下人一个看不见,守灵的人更是一个都没有,就她和桃红孤零零守着,她不得不怀疑,有人暗暗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告诉凌若寒。
一直到后半夜,薛竹音实在受不了,才回房睡觉,没休息两个时辰,天还未亮她又起床在灵堂守着。
今日来的人很多,不少还是朝中大臣,也有几位官家夫人,薛竹音默默在心里记上她们的背景。
等人都离开,她只觉得后背酸痛,膝盖麻木,明显是跪得太久,伸手揉了揉膝盖。
薛竹音皱巴着小脸,苦唧唧地哀怨叹气。
“不想跪。”
头顶冷不丁地响起的嗓音,吓得她一激灵。
脑中盘旋着一个念头。
凌若寒不是今日出门了,回来这么快?
这厮该不会反悔,过来取她小命吧!
念头闪过,刚想开口,好巧不巧桃红跑了进来。
“小姐不好啦,二爷今日披甲进殿,皇上得了凌将军已死的消息,一怒之下,将老爷革职,薛家女眷一律发配……”
桃红看着一身银甲的凌若寒,咽了咽唾沫,虽然每次都要被二爷俊美绝伦的容貌狠狠地惊艳一下,但她心里是真害怕,双腿一软跪了下去,也不忘补充了两个字,“边关。”
薛竹音:“……”
被人当场捉包的尴尬,该如何狡辩?
凌若寒深邃的眸子闪过厌恶之色,眼前女子看似柔弱无害,其实诡计多端。听说,昨日霍淑去找她麻烦,还摔断了腿,他可不相信这么巧合。
“刻意派你的丫鬟调查我的行踪。”
带着肆虐煞气的凌若寒靠近时,薛竹音被他身上的煞气影响,浑身打哆嗦,迅速地恢复表面的镇静。
“怎么能是刻意,这不是大街小巷都在传的消息吗?”
“是吗?”低沉充斥着寒意的声音。
薛竹音抬眸,看着他身姿挺拔地立于面前,莫名心生厌恶。
长得好看了不起啊,拿鼻孔看人。
凌若寒半瞌着眼眸,冷声道,“怎么,如此关心薛家,想去边关陪你家人?”
薛竹音心中诧异,这是想让她陪葬不成,直接送她去边关送死。
谁有病才想去吧!
薛竹音吸了吸鼻子,哭丧脸:“我从小就被送走,没有家人,家人对我而言已是奢望。”
“呵,没看出来。”
凌若寒深邃的眸子微动,他的嗓音像裹胁了无数寒冰一样,直叫人听着打冷颤。
薛竹音红着眼看他。
“二爷不相信吗?”
凌若寒盯着她一双眼睛看,只看见明亮偶尔闪过狡黠之色,倒是与他之前见过的闺阁女子略有不同。
暗卫细查了她的底细,她的姨娘本身是来路不明的女子,相貌绝美,当年还是被薛枭捡回去纳为妾,生下薛竹音后自杀而亡……
她从小就被送去乡下庄子,过着能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比一般百姓家还不如,时不时还受虐,这次是无意救了康睿那个纨绔,却被算计,心生不满寻死也不为奇。
薛竹音仰着酸涩的脖子,看着凌若寒沉默不语的转身,她以为凌若寒是过来守灵,却见他往一旁的太师椅上一坐。
不多时,老管家还进来了一趟,给他端上茶水点心,顺道把桃红一并支开。
薛竹音对此恨得牙痒痒。
直到夜晚来临,凌若寒都没有回房休息的打算,薛竹音觉得他就是故意来折磨她。
不知道过来多久,薛竹音就靠在棺材旁,眼睛就迷糊上了。
这样过去一夜。
薛竹音伸着懒腰打着哈欠,猛地一睁眼,就撞见凌若寒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她眨巴着眼睛,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笑容明媚。
凌若寒目光微动,冷笑道:“你也真够虚伪,睡得不省人事。”
薛竹音气得磨牙,狗模狗样的男人,等她翻身那刻她要把他踩在脚下狠狠摩擦。
薛竹音走神的功夫,一名盔甲侍卫疾步走了进来。
“将军,薛枭在押送途中逃了。”
凌若寒眸光危险地眯了起来:“你爹逃了。”
薛竹音忍不住翻个白眼,“他不是我爹,我不是他亲生女儿。”
她这一回答,把凌若寒都整懵了!
薛竹音起身揉腿。
笑话,这个时候这种爹能认吗?
她笑眯眯瞅着近前这张好看的俊脸,疑惑道:“叔郎,薛枭跑了你守着我也没用,赶紧派人去抓回来,可别让他逃了。”
这一声叔郎,让凌若寒心里莫名心生不适。
他何时守着她了?
凌若寒深吸一口气,额上青筋直冒,强忍着内心暴躁的冲动,沉眸打量着她,愤怒之余却又有些怀疑,这个女人……真不是薛枭亲生女儿?
薛竹音压下心里的不爽,尽力维持着语气的平和,字里行间都不敢暴露出一丁点怒意,疑惑道:“薛枭逃逸,捉回来是凌迟处死,还是五马分尸啊?”
那侍卫一听,转头去看薛竹音,直到对面男人的目光挪到他身上,眉头朝下一压。
一刹,侍卫屏息,惊得冷汗爬满全身,赶紧低头。
这新夫人可真不一般!
“既然兄嫂如此关心,就跟着一起去,你去驱赶一辆马车!”
“是。”侍卫领命离去。
薛竹音想拒绝,但是凌若寒完全没给她这个机会,他人已经走远。
……
半晌。
一队人马急速离开京城。
薛竹音一人坐在马车里,起初还好,可出了城门大街,马车就开始颠簸起来,后来颠簸越来越厉害,她在马车里左摇右晃,晃得她五脏六腑一直发闷。
晃了好一会阵,薛竹音气不过,大叫道,“急着投胎啊,赶慢点!”
赶车的侍卫在外解释道,“夫人息怒,我们已经落后很远,不赶快点怕是追不上将军。”
他只是听吩咐办事,将军说过不能掉队,不然军法处置,他不敢不听。
凌若寒个黑心玩意儿,故意整她。
绝对是故意的!
薛竹音一阵胃疼,颠簸地作呕,“停车,我快要吐了。”
话音落,马车突然一个急刹。
砰砰——
薛竹音被撞得头晕眼花,她摸索推开车门,爬出马车后面一阵干呕。
凉风吹过,冷得她瞬间清醒,抬眼就撞见凌若寒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凌云卿骑在马背上,见她狼狈不堪,头发贴在脸上时,那脸白得跟鬼似的,笑道:“兄嫂,前面的路需要步行。”
薛竹音默了默,咬牙看着笑容明媚的少年,她真想用招魂幡送他去死。
但是他身上的煞气太重,一般鬼魂根本进不了他身,能怎么办,忍着。
凌若寒丝毫没问半句她身体状况,自顾自下马往上山走去。
阴险狡诈、腹黑诡谲,喜怒无常……将凌若寒吐槽了一遍,心里才好受。
薛竹音跟着他身后上山,刚翻越上山顶,眼见要走下坡路,天不遂人愿,突然下起大雨。
凌若寒显然没有停下的意思,薛竹音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跟着他。
走着走着薛竹音抬头一看,没见了凌若寒的身影。
她警惕地看了看四周,除了雨水莎莎声,和自己心跳声,四周静得出奇。
“凌若寒!”薛竹音小声试探了一句。
这人是故意捉弄她?
突然,身后传来一道怪异声。
“啁~啁~”
她警惕地回首看去,什么都没看见。
薛竹音眼珠子咕噜转悠,提起裙摆拔腿就跑,直到跑到气喘吁吁,才停下来。
下一秒,她脚下一滑,直接顺着斜坡滚落下去。
“啊——”
好在薛竹音抓到一根木桩,看着身后不到一米处就是断崖,手不断发抖,下一瞬眼泪忍不住涌出来。
恐高这种症状怎么还跟着穿越啊!
一股委屈感竟突然涌了出来,深吸了一口气,将那股子委屈生生压了下去,朝着上面大喊。
“凌——若——寒。”
声音急切,隐约透着几分害怕。
轰隆——
一声雷鸣,漫在天际,又像打在耳边,雨点砸在树间哗啦作响,瓢泼大雨几乎遮挡了她的视线。
“明明听见声音从这边传出来的?”
“下去看看!”
“找到人直接灭口!”
听见上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薛竹音眯眼看上去,远处隐隐约约有黑影晃动,但还没看清人,她就看见明晃晃的刀。
薛竹音紧紧咬着嘴唇,大气都不敢出了。
没想到她穿越而来已经够倒霉,更没想逃跑不成,遇到这种情况,更更想不到,还能遇见其它杀人不眨眼的人灭口,她不过是想做个普通人,能不能让她过普通人的生活。
掉下去摔死!
继续挂着会被杀!
在她在做心里斗争的时候,却不想就在这时,那上方却传来动静。
“什么人?”
紧接着,一人,两人,三人,齐齐从她身边滚落下去。
薛竹音瞪大的双眼,抬头望去,她一眼就认出来那模糊的身影。
银装铠甲,煞气凛然!
“叔郎,救我。”
凌若寒来到她摔落下去那处,脚下一点便腾空而落,他一手揽着薛竹音的腰,迅速踩在悬崖一借力,就带了薛竹音上来,而刚一落地他就故意松手。
薛竹音脚下一软跪坐地上,身上全沾上泥水。
凌若寒淡淡一笑,语气依旧很冷,“手臂上有伤,一时滑了手,兄嫂勿怪。”
薛竹音看着凌若寒冷峻的脸,雨水啪嗒啪嗒地打在她脸上,半晌才压低声道:“叔郎方才去了何处,我到处找你,不慎摔倒!”
“对了,刚那三人是什么人?”
“兄嫂勿怪,方才探路去了,”凌若寒垂头看她,“至于这几人,是专门负责杀人的人。”
薛竹音心里暗骂,探路,我信你个鬼!
随即故作疑惑地问:“他们是杀手,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那种!”
“嗯,兄嫂还知道这些。”凌若寒满是嗤笑的目光。
薛竹音不敢明问,是不是在追杀他?
有句话说得好,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凌若寒眼尾微挑,看着薛竹音的眼神格外的冷。
看来这个女人真的不是细作,命悬一线也没暴露出什么过人的本事,不过,一个在乡下长大的庶女,怎么会知道杀手楼的规矩?
两人各自猜疑。
山路泥泞,大雨滂沱。
先前上山摔倒那几次,薛竹音就伤了脚,此时朝着山下走时又好几次都摔倒在泥坑。
凌若寒见她再次摔进泥坑里,手肘,脸上全是血痕,一身狼狈不堪。
他后退半步,询问:“兄嫂,可需要帮忙?”
这路走来,凌若寒摆明想折磨她,猜疑她,薛竹音没理由上赶着受虐,咬牙爬起来就继续一瘸一拐地往山下走。
等到了山下一座破庙时,薛竹音整个人都成了落汤鸡不说,浑身上下也摔得都是烂泥,冻得直打哆嗦。
反倒是凌若寒除了靴子上沾些烂泥树叶,浑身上下都有盔甲,连头发丝都没打湿一点,有头盔护着。
在看破庙外的一众人马?
薛竹音磨牙。
“骑马可以过来?”
凌若寒看她。
“兄嫂会骑马?”
薛竹音:“……”
会也不能说会啊!原主不会她敢会吗?
……
破庙里绑着两人,薛竹音一眼就认出来其中一个是薛枭。
原主渣爹!
见凌若寒走进来,那两人吓得直哆嗦,嘴上塞着黑布团“唔唔”直叫。
凌若寒从他们身边走过时,突然抽出佩刀就朝着其中一人削去,那人半截手臂断落在地上,疼得面部扭曲,嘴里发出唔唔声。
“别吵。”
他说得格外淡漠,冷冽清寒的声音传入耳中,却如一道惊雷炸响在众人的心头。
那人靠在须弥座前,叫声猛地停下,旁边原本发出声音的薛枭同样安静如鸡。
凌若寒转向薛竹音:“兄嫂别怕,对于这种不听话,妄想逃跑的人,小惩大戒罢了。”
闻言,薛竹音身子忍不住抖了下,额头冷汗直冒,她心里萌生的那点逃跑的想法,瞬间荡然无存了。
咽了咽唾沫,薛竹音疑惑道:“他是谁?”
凌若寒浅笑了下,道:“他啊,原名秦昭,户部尚书,因为贪污军饷被抄家流放,要不是他贪污我这手臂也不会伤。”
噗呲——
刀锋落下。
凌若寒手里的刀还在滴着血,秦昭那颗脑袋咕噜噜地滚落在断臂旁才停止,鲜血淋漓脖子暴露出来。
一旁的薛枭被溅一脸血,抖得像筛子。
薛竹音倒吸一口凉气。
什么叫杀人如麻的模样,什么叫谈笑间取人性命,她只觉得自己这颗脑袋还长在脖子上,是多么幸运。
凌若寒浅笑,那双凤眼中却带着一股子寒气盯着薛枭。
“该你了。”
薛枭还没反应过来,一把长刀就横在他眼前,在他闭眼时,沾血刀尖却只是挑下他嘴里的黑布团。
“有人很是关心你的安危。”凌若寒回头,见薛竹音冻得唇色乌青,浑身直打哆嗦,眼里此刻只有狡黠之光没有害怕之色,倒是诧异了一瞬。
“兄嫂不过来叙叙旧?”
薛竹音连忙摇头。
见她没动,凌若寒一挑眼,
“兄嫂确定不过来?”
她浅笑了下,刚跨步,腿上一软直接跪地,又慌忙扶着一旁的柱子,等站稳后就对上凌若寒满是戏谑的眼神。
“我……腿麻了。”
薛竹音有些尴尬地解释了一句,这才挪步向前。
“你还记得我吗?”
薛枭瞧她一张花里胡哨的脸,一身狼狈不堪,全身都是烂泥,硬是没瞧出来是谁?
“姑娘,你是?”
薛竹音嘴角微勾,喜不自胜,“看吧,就说我不是他亲生女儿吧!”
说着,她转身回看,那边凌若寒眸光一冷,声如寒冰,“薛枭,你真是活的失败啊,自己女儿都不认识。”
薛枭满脸木然,随即想起来,“你是薛竹月,我的女儿?”
薛竹音听着他这不确定的语气,莫名厌恶。
够渣,自己女儿名字都记不全。
真不是个玩意儿!
要不是他们为了给薛宛如铺路,把她嫁过来,她也怎么会遇见凌若寒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想想从小原主受的委屈,都替原主不值。
薛竹音轻笑一声,带着嘲讽道,“他真不是我爹,杀了吧!”
薛枭一见凌若寒的手中刀,急忙道:“女儿,女儿,你求求这位将军,放了爹,爹知道对不起你,只要爹活着一定弥补你!弥补你。”
薛竹音视而不见,真是活爹啊!
薛枭脸上泛青,心下一横,怒道:“这位将军,这位将军,让她斥候你一晚,你别看她现在这个模样不好看,她长得随她娘,是个绝色,求你放了我……”
薛竹音一听,瞳孔一缩,犹如五雷轰顶,她云袖下的手攒得紧紧,掐指一捏。
薛枭后面的话还没说完,顿时脑袋一歪,倒在地上。
事后薛竹音倒打一耙,“你……你杀了他?”
凌若寒在她眼里没看见害怕之色,看着莫名奇妙没了命的薛枭,又内心深疑。
反问道:“他不该杀吗?这屋内就我们两人,我没动手杀他,你说会死谁?”
薛竹音哑言。
薛枭这样的人的确活着浪费空气,死了都不应该投胎,刚刚她是气愤没考虑那么多,凌若寒显然是怀疑她了。
这种情况下,能怎么办?
装。
回想起自己的家里人,哪怕很晚回家妈妈会准备她最爱吃的虾仁混沌,爸爸爱唠叨,但是很支持她的想法和工作。
原主从有记忆起,就生活在庄子上,从小被凌虐,恶言嘲讽,寒冬腊月洗衣服,独自一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眼泪已化为冰珠挂在脸颊,也每个人安慰,就连桃红,也是前两年大寒原主捡回去的丫鬟,唯一对她好的人。
一想起这些事情,想到自己这倒霉命,薛竹音突然跪地,忍不住哭起来。
“呜哇哇——”
她的哭声很大,声音振聋发聩。
饶是见过不少大场面的凌若寒,面色一僵,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薛竹音哭归哭,眼泪全滴在薛枭身上,指尖掐诀。
亲人泪,损阴命……
不投胎,不转世,黄泉路上多徘徊。
“你哭小声点,不是说他不是你爹,哭什么?”
他话音落,薛竹音哭得更大声。
以前那些姑娘哭,他也见过,个个都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可这女人哭起来,鼻涕是鼻涕,眼泪是眼泪,哭天喊地的模样,恨不得把天都哭出个窟窿。
凌若寒冷着脸,见外面侍卫都回头朝这边看来,他面上在平静,也架不住他们一个两个怀疑和探究的目光。
目光带着火气向众人扫了一眼,命令道:“留下两人埋尸体,其他人回府。”
说完他将薛竹音拎起就往外走。
薛竹音打了个哭嗝,衣领被一只大掌轻易地提了起来。
凌若寒额头青筋蹦了蹦,直接将人挂在马背上:“再让我听见一声,就把你丢山里喂狼。”
哭得他脑仁疼。
薛竹音趴在马背上,抬头去看他,眼泪又极其不争气,啪嗒啪嗒地掉。
一不小心哭大发了,忍不住了!
怕她张嘴就嚎,他冷声道,“再哭现在就杀了你!”
她红着眼睛咽哽道:“我才来两日,事事不顺,还想多活几年。”
凌若寒想到她之前一直在乡下庄子,估计和被关着也没什么区别,按她出嫁的日子来算,确实才两日。
手背上还有她的泪水,湿湿的,温热的。
凌若寒竟有片刻失神,冷声道:“趴好,掉下去不负责。”
“我可不可以,坐马背上,趴着难受。”
薛竹音这次问的小心翼翼,谁知道回答她的。
“驾。”
……
山间大雨下了半日才停。
赶回官道,薛竹音在马背上已经被颠得瘫软无力,疲惫地爬回马车上,便见凌若寒一脸冷漠地扔进来一个包袱。
薛竹音眨眨眼,直觉自己还头昏脑涨,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摸摸搜搜打开包袱,里面是一件黑色绣花斗篷。
她脸上表情一僵,瞬间清明,红肿的眼眸瞪过去。
凌云寒轻瞥了一眼,没作任何解释,直接遛马转身。
薛竹音:“……”
侍卫一甩马鞭,车轱辘转动起来,只身坐在车里的薛竹音抓起斗篷一晃披上身,身体瞬间暖和起来,瞧着外晃动车窗外。
外头,少年将军身骑白马,冷着一张脸的模样,她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要不要告诉凌若寒,印堂发黑,不是好兆头。”
回京路程似乎很漫长,果然他们在城门外被人堵了。
马车急停下来时,薛竹音就察觉到不对,她连忙推开车门朝外看了一圈,周围全是兵马,他们被人围在正中间,个个手拿弓箭对准他们。
意外来得猝不及防,处处有惊喜!
凌若寒翻身下马,来到马车前,“你别出来。”
他伸手关上车门,将薛竹音关回马车中。
“射声校尉刘奋,奉命捉拿宁朔将军。”
领兵的人,个子高瘦,打马而来。
“凌小将军,陛下命我等你回京,押送天牢候审。”
凌若寒眉头一蹙,冷笑道:“刘校尉,假传陛下圣谕,可是死罪!”
刘奋直接拿出手谕,高举:“这是陛下手谕,凌小将军想抗旨不遵。”
凌若寒看着那份手谕面色一沉。
刘奋继续道:“凌小将军恐怕还不知道,征南将军快马加鞭送回急报,飞云将军与南蛮勾结,将大梁兵部防御图给了南蛮,致使南蛮大军压境,陛下有旨,抓拿凌若寒天牢后审。”
“一派胡言,我兄长这次一人之力杀出一条血路,灭了整个鞑靼王庭,深受重伤才回京养伤,如何勾结南蛮。”
凌若寒怒喝,兄长怎么会和南蛮勾结,而且他就算给防御图也是给北离才对?
“胡不胡说,将军可与陛下澄清,还请凌小将军配合,不要为难我等。”
“来人,将他带走!”
凌若寒脸色瞬间黑沉,摸上腰间的佩刀。
他想起去出京遇见的暗卫,断定他一出京城就被人盯上,定然是北离那几位皇兄发现了兄长的真实身份,哪怕兄长如今已死,那边还是不放心,想借机治他于死地。
兄长从边关回京城半月,又是谁能在军中大营,人不知鬼不觉地偷走防御图?
如果他抗旨不遵,尚且能不管凌府其它人,凌家如今只剩下他一人,还有马车里的这个女人?这个女人的身份没假,她会不会也被收买还不得知?
凌若寒紧握刀柄的手一僵,想起虞姨红着双眼死不瞑目的样子,凌叔死前的嘱咐,还未入土为安的兄长。
他这一逃,凌家如果被扣上谋逆的帽子,那么他这个身份无用,父皇同样不会给他翻身的机会。
凌若寒眼中赤红一片,周围的空气都带着紧张。
眼见戍卫靠近,车门被推开,一道尖厉声音响起。
“慢着!”
周围那些戍卫也都停了步子。
薛竹音有些吃力跳下马车。
刘奋眸光刚落到薛竹音身上,脸就青了下来,呵斥道,“大胆,哪来的无知小辈!”
薛竹音在车了看了半天才想起这人是谁,不就是她后娘刘氏的亲弟弟,毕竟她嫡姐那日去庄子上,不忘在原主面前炫耀过这个亲舅舅,戍卫京师,安帝最信任的精锐之师,能在里面当上射声校尉,掌管弓箭营,算是个有本事的人!
“见过舅舅!”薛竹音行礼道。
刘备看着她一张花里胡哨的脸,回想起薛家和凌府的婚事,大姐一家因为贪污军饷之罪被抄家发配,如今只剩下侄女一人,他愣愣地点了点头。
薛竹音见状心里冷笑,看来她猜测没错,换嫁这事薛宛如那边满的很紧,连他这个亲舅舅都不知道。
周围人眼睛都瞪圆了。
侍卫:刘校尉是新夫人的舅舅?
戍卫:这是他们校尉的侄女?
凌若寒眸子一沉:“你下来添什么乱!”
下一秒,就见薛竹音牵起他的手,同情道,“叔郎,你就放心去,陛下是明君定然能还将军清白,你放心,府里我会照顾周到,好好为将军下葬。”
凌若寒手中一僵,目光落在她眼里,那黑眸里衬着的是自己的身影,眼中没有半丝心虚之色。
“兄嫂说话可要作数。”
薛竹音一愣,看着他笑眼里的薄凉,不明所以。
点头答应:“作数。”
下一秒,凌若寒取下腰间佩刀一扔,这才朝着刘备沉声道:“刘校尉,请吧!”
刘奋开口道:“凌小将军愿意配合就好,来人,铐上!”
周围的人冲上来就将凌若寒压在地上,他双膝重重跪在地上,等他们带上铁铐,准备上木枷的时候,凌若寒挣扎起身,抬起一脚将那人踢飞。
“刘校尉,这是何意?”
薛竹音上去半步,急忙道:“舅舅糊涂啊,据我所知,大梁只有死刑犯才带上木枷游街,陛下只是要求舅舅捉拿入狱,就代表凌将军所犯之事尚未明晰,陛下还没下旨定罪,舅舅却赶在陛下之前定下了凌小将军死罪,会不会?”
刘奋闻言脸色一变。
陛下手谕只说捉拿凌若寒入天牢候审,他不过想羞辱一番凌若寒,的确越俎代庖了。
刘奋迟疑了下,才开口道:“直接押走!”
凌若寒侧头看了一眼薛竹音,突然开口:“护送大夫人安全回府。”
十几个侍卫齐齐回声,“是!”
薛竹音心下沉了沉。
……
在这个风雨萧条的夜晚,凌云卿通敌卖国的事情在朝中各官府上传开,凌若寒被宫中圣谕捉拿下狱,哪怕还没有圣裁,可任谁都能看的出来,新进权贵凌家,还没得到多大受封怕是就要这样完了。
“小姐,还好你换了这庄婚事,要是真嫁去凌家,那咱们可就完了。”奶娘小声的道。
薛宛如听后满心后怕的点头:“可不是,之前还觉得便宜了那死丫头,如今就怕,她上门来闹,奶娘我该怎么办?”
“小姐放心,我这两天去打听过,凌府抬进去两口棺材,那贱丫头冲喜不成功,凌将军一死岂会让她独活。”
薛婉如有些不屑扯着一侧唇角,“可不能让世子发现这事,叫她死了正好,死无对证。”
“还有那个凌云卿,长的俊俏,人也有才学,可没想到是个短命的……”
她年少哪会还挺喜欢他的,所以才缠着姨母帮忙撮合……
奶娘劝慰道:“我的小姐哦,这些话以后可要烂在肚子里,不许在提,薛竹音死了也好跑了也罢,都不能在提凌家的这事。”
薛婉如顿时高兴起来:“奶娘,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你说她现在是不是很惨啊?”
“小姐,如今不用管她,你要得到世子的宠爱,开枝散叶,夫人和老爷还等着你去救啊。”
……
浴室内,薛竹音闭眼泡在热水里,感觉全身的酸痛一点点淡去,舒服地长吁了口气。
薛宛如换亲的事情还没暴露,那么凌若寒是以什么罪名弄得薛府被抄家流放?
她要不要称凌若寒入狱,逃跑?
受过高等教育的她,让她做不出这么没人性的事情,毕竟凌云卿的还没入土为安,会气得爬出棺材来问她为什么跑吧!
咦——
打了冷噤,赶紧揉了揉眼睛,刚刚那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
桃红多看了薛竹音两眼,道,“小姐冷吗,还要填热水吗?”
“不用,”薛竹音起身擦身,小声道,“桃红,你去收拾收拾衣物,把值钱的东西找出来?”
“小姐这是想走,那我们就带着那副红宝石头面,和那块值钱的玉佩,其它也就这些年在庄子上存的那一百两银票了。”
“玉佩?什么玉佩?”
没记错的话原主嫁妆可是后娘刘氏准备的,可没什么好货,能看的一副头面抬在最显眼的头抬里面,还有玉佩?
薛竹音穿戴好后,不一会,桃红拿过玉佩给她看。
色泽碧透,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是哪里来的?”
“成亲那日,二爷就是捧着这块玉拜堂的啊,小姐不记得了?”
是有这事,凌云卿不能拜堂是凌若寒替婚。
想起凌若寒那句话?
什么意思?
信任她?
不可能!
如果凌家这事被定罪,那可是就是卖国罪,会被株连九族,那她现在跑还能来得及。
“这玉佩要不……”薛竹音突然停了话,听着传来的嘈杂声,对着桃红道:“你快去悄摸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别让人看见了。”
桃红转身就快步往外去。
外面断断续续传来的声音让薛竹音心里有点种不好的预感。
薛竹音收好玉佩就往门口走去。
还没走到门口桃红就跑了进来,看她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薛竹音一顿。
“小姐,来了好多,校尉军,他们往这边来了。”
想到是和凌若寒被抓入狱有关,薛竹音急忙道:
“桃红赶紧把那一百两银票藏在你里衣上,拿上你的斗篷披上。”
薛竹音说着话,迅速拿下屏风上那件绣花斗篷披上,两人刚走出房门,迎面撞见一群盔甲男人一拥而来,那领头的人一举手里的黄金令牌,“奉旨查抄,凌家女眷请去前厅。”
这可不是普通守城校尉军!薛竹音瞳孔放大,这是京师戍卫。
薛竹音警惕的看着一院子的戍卫,点点头就往一旁退去,那人又突然道:“来人,领她们过去。”
……
薛竹音加快了脚步,她不放心凌云卿的棺材,这些人不知道会不会乱动。
直到她赶到灵堂,看见一屋子的仆人小厮将正正中间那两口黑棺团团围住,看着她莫名眼睛发酸。
一个人什么品行死后都能得到府中仆人这样的维护,薛竹音想起那张苍白俊郎的脸,心里莫名不是滋味。
就怕是凌家被人陷害,坐实这样的罪名。在这种皇权至上的时代,女人命运更加凄惨,流放死在路上是常事,最不好的结局,贬去军营为妓。
不时,门外又传来动静,一阵杂乱脚步声后,扬声道:“圣旨到,跪。”
众人尽数跪下。
薛竹音这辈子还没跪过什么人,哪怕内心很是抗拒,但入了乡,她也只能随这个俗。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飞云将军凌云卿出征鞑靼大获全胜,又重伤不治身亡,朕深感悲痛,赏白银万两,良田千亩……钦此,谢恩。”
薛竹音眉头一蹙,不说是查抄?
紧接着那传旨的太监,又高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飞云将军凌云卿勾结南蛮,朕酌情,查抄家产,家眷奴仆一律发配边关,钦此,谢恩。”
来宣旨的太监看着面相油光满面,一看平素就有些贪财,见没人来接旨,还一副不清楚情况的模样就提醒道:“谁是主家,上前来接旨。”
一屋子人齐齐看向薛竹音。
薛竹音只能在众目睽睽之接过,然后对着那太监微微一颔首。
“多谢公公!”
那公公叹了口气,“杂家于凌将军是同乡,还是给凌将军上一炷香吧。”
“公公,请!”
那公公面无表情地从她身侧走过,上了一炷香,袍子一撩在一旁太师椅上坐下。
大概半刻钟后,里面的查抄的戍卫便撤了出来,统共两个箱子,一箱白银,一箱首饰玉器。
穿着盔甲的男人看到如此心生怀疑,凌将军府是他查抄来最一贫如洗的人家,为了钱财经不住勾结南蛮也不无道理。
“来人,去把那两口棺材打开看看!”
众人闻言,那怕得牙齿磕得直响,还是猛着胆把两口棺材又团团护起来。
空气,一下子凝固住。
薛竹音撩起眼皮,终于不咸不淡地扫了那校尉一眼。
“这位大人,不说我家将军如今有罪无罪,死者为大,圣旨并未革职,我家将军是正二品大将军,如今你有什么理由敢动他棺?”
“凌云卿勾结南蛮,本将怀疑你们把值钱的钱财拿去陪葬。”
薛竹音冷声质问:“有何证据?”
那校尉蹙着眉,有些不耐烦道:“凌府上下,统共就这两千两白银,和这一箱珠宝首饰,不及一个七品官员查抄的家产,谁信。”
薛竹音内心好笑,反驳道:“这位大人怎么不说我家将军清廉,还污蔑上了嘞!”
那人听着这话脸都黑了,嘴唇动了动,怒目瞪着薛竹音,拔刀相向。
“让开,你敢抗旨不遵。”
薛竹音嗤笑一声,眼神坦然丝毫不退,抬高声音:“我家将军清廉,想开棺也可以,如果里面没有任何财物,你们必须对我家将军磕头谢罪,以表不敬之罪。”
“也别想唬我,什么抗旨不遵,当场斩杀我,陛下旨意已经下了,凌家家眷仆人发配边关,不是斩首,你哪怕杀的了我一人,能有说辞,能杀了我们这么多人,只要有一个走漏消息大人就难逃其咎,越过陛下旨意,大人同样是死罪,而凌家这样的大罪陛下都能留我们活口,可想陛下是看重我家将军。”
那校尉一时也有些茫然,看向一旁沉默不语宣旨太监。
传旨太监眼中虚伪的温和一下子淡了,点了点头。
校尉无奈,咬牙切齿道:“好!本将答应,如果查不出财物,本将给凌将军磕十个响头。”
他就不信,一个二品将军一件陪葬品都没有。
薛竹音还是看着他,只是目光沉了下来。
按规矩,的确要陪葬一些日用品,可是她和凌若寒都没时间放这些东西。
只是眼下,她要在做点什么才行。
薛竹音心中连连苦笑,原主作孽,她既然占了她的身,也帮她赎一赎罪吧!
这是原主欠凌云卿,也是她答应凌若寒的事。
她这人心狠手辣,可惟独重诺。
薛竹音退开了,凌家下人见此很是不悦的一一退开,得了示意的戍卫分别围着两口棺材动手。
“大人,空棺。”
另一边的戍卫却是怎么都打不开棺。
“大人,打不开?”
那校尉大人脸色漆黑朝着戍卫厉喝,“撬开。”
“将军许是不喜人打扰他,我来和他说说。”
众人一头雾水,就见薛竹音上前,点香,磕头,将纸钱往火盆里一扔。
火光跳动中,听到一声细小的“咔嚓”。
不知道是谁一声惊呼:
“快看,棺材在动。”
那戍卫几人吓得面色一僵,后退了半步。
众人还没回过神,又一声“咔嚓”。
棺材掀开了一条缝。
薛竹音嘴角上扬,斗篷里的双手紧着掐诀。
一屋子的人惊得寒毛直竖。
这时,凌府下人中忽然有人,细声细气道:
“将军这次会不会又突然坐起来?”
“说不好,将军生前脾气温和,怎么入棺后这脾气是越来越暴躁了。”
而在两人旁边宣旨的公公,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上前去看看。”校尉不满道。
那几人有条不紊的齐齐跨步,生怕自己比别人先靠近棺材,快速的瞄了一眼黑漆漆的棺缝,几人异口同声,“大人,看不见!”
“把棺材打开,给本将看清楚!”
那几人只能伸手去抬棺材盖。
一屋子人无不心跳快了起来,聚精会神的看着。
桃红心头忐忑地跟在薛竹音身后,小姐今日怎么奇奇怪怪,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棺材盖,“吱吖”一声被抬开。
“大人,里面只有凌将军,并无财物。”
那校尉大人还不死心,远远的瞥了一眼,命令道:“下手去摸摸。”
其中一人轻轻颤抖着手伸进棺材,随即猛的身形一滞,往后倒地。
薛竹音轻笑了一下,目光从棺材上收回,“看样子是心神虚弱,这也不是要紧的,受惊过度,面部都快被黑气笼罩住了,看来是我家将军不满意了!”
“妖言惑众……一派……”那校尉话还没说完。
“啊——”
另外一个戍卫瞬间脸容憔悴,直直扑倒在地。
接着,那抬棺盖的几人,抱着脑袋痛苦呻吟着,脸色发白,双眸凸出。
“啊——啊——”
一声一声凄惨喊叫如同厉鬼勾魂,叫人听一声,便深陷黑暗,无处逃生。
薛竹音一扬下巴:“校尉大人不放心要不要亲自去看看?”
她话音落下,等来众人好一阵沉默。
“撤队,回宫复命。”
薛竹音心下冷笑无声,提醒道:“校尉大人,十个响头,我们可要听见声响,今日这事传出门,也不知外面百姓会如何传扬啊。”
校尉面上过不去,被说的心烦,压着不快道:“本将知道。”
见自家校尉大人都叩头叩的响,戍卫个个黑着脸只能跟着照做。
直到都磕完头,一群人又呼啦啦的退了出去。
其中两人忘记带刀,折回凌府的前院,远远看见灵堂里,两口巨大的黑棺,棺材边,凌府下人主人围站着,你一言,我一语,说的热闹至极,也诡异至极。
两人浑身一个激灵,再度回神了,挣扎着起身往外跑。
被薛竹音吓得血都凉了半截的老管家蹬蹬蹬跑过来,谨慎道:“大夫人,将军这棺可如何入土啊。”
薛竹音厉声道:“凌府所有人,一人收拾上两套粗布衣物,其它的一律不能偷摸带,轻装简行,扶灵,送葬。”
众人面面相窥,点了点头。
老总管一惊,担心道:“夫人,他们会给我们时间安葬将军吗?”
要知道,一般抄家流放,没被拔干净就是好事,他们还能带两件麻衣,还要安葬将军,怎么想都有点玄。
薛竹音的表情十分的耐人寻味,回答道:“当然会。”
皇帝那么注重面子的人,旨意都要下两次,先赏后罚,不就是怕人说。
“送葬的时候,让人府里人有意无意提提方才发生的事情。”
凌府的人都与众不同,一下子明白过来。
……
七月,紫薇盛开的季节。
灵魂出窍了好半天的薛竹音,再度回了神。
只见她对着那新立的孤坟,三鞠躬,“凌云卿,相识一场,愿你来生无忧。”
官道上。
负责押送的小官差等不及,一脸不悦的催促道:“还有完没完,谁家被抄家流放还反过来让我们等。”
老熏头气得一巴掌拍上小官差后背,怒骂道:
“二蛋,少嚷嚷两句,没听见昨晚传言,就是因为查抄的戍卫对凌将军不敬,差点被索命。”
“这么邪乎?”
“冯管他邪乎不邪乎,这上上下下三十口人,都要压往流云城,起码得一个月,又是躺苦差,别给自己他人找不痛快,就是不给自个找不痛快,懂不?”
二蛋饶了饶头,点了点头。
一众人耐着性子等着薛竹音慢慢悠悠从山上下来,被人看了一眼又一眼,薛竹音眼皮都不抬一下。
如果是真正的闺阁小姐别说发配,听见抄家早就害怕哭哭啼啼,但她内里早就不是原来的胆小被虐十五年的小姑娘,装着的是个来自异世界的35年灵魂。
大梁国的地域广阔,这次他们被发配到最南边,流云城,一路向南走,而且流放犯人只会走官道。
大概两刻钟,薛竹音就看到了前边零零散散堵着的人,一辆囚车,和穿着统一服饰的官差一目了然。
走得近了,看到凌若寒皆上着手铐脚镣,懒洋洋的躺在上面。
薛竹音心里冷笑。
这位爷,真当自己还是位爷啊?
两边人打了照面,前边的人注意过来,领头的差爷两人交谈了几句,才打开囚车放人。
等凌若寒从囚车上下来,老管家挤上前来,讪讪来了一句。
“二爷,您都饿瘦了。”
薛竹音忍不住翻了翻眼皮。
一晚上都能饿瘦?
面泥捏的吧!
凌若寒对着薛竹音鞠躬一礼:“兄嫂,有礼。”
薛竹音退后半步,她的目光看向凌若寒,死死地盯着他额头看,表情似乎有些紧张。
一旁的桃红和老总管看到她这个表情,不知为何,心也一下子沉了下去。
桃红:小姐是不是上吊开了阴阳眼,看二爷想看瘟疫一样,总感觉小姐一皱眉头就没好事。
老管家:二爷让他监视大夫人,以他五十年的阅历来看,大夫人除了神神叨叨,像是懂什么岐黄之术。
凌府下人个个知根知底,除了大夫人就是她的丫头,以他阅历来看,不可能是身边这个憨憨的丫头。
见薛竹音目光躲闪,脚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凌若寒往前逼近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