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文学的任务
这时布莱恩对身后的伊顿夜枭说道：“你们还记得我在伦敦塔读过的小说吗？”
伊顿有些诧异，不知道为什么问他们这个，但还是回答道：“很新奇，也很让人着迷。”
“你还是没有看清它的实质。你瞧，这盏煤气灯。”布莱恩露出遗憾的表情，指向路边的灯柱。
“这是科学，是知识与技术的力量。英格兰，苏格兰等地区为什么会爆发捣毁机器的暴动？因为工人们的报酬在降低，而且越来越多的人失去了工作，他们的工作被机器取代了。”
“你认为他们的做法有道理吗？”
伊顿迟疑了，如果让他讲述潘恩的著作，那他可以滔滔不绝演讲几个小时，可要说科学技术，他就真的一窍不通了。
“就像故事里怀揣不同地心理论的叔侄二人，先把事实如何放在一边，转变你的思维才是至关重要的事情。”
指着远处，工厂透过一排屋脊飘摇向上的滚滚浓烟，布莱恩问道：“在蒸汽机发明的时候工人是不是也同样心怀怨恨呢？”
伊顿摇头，那时候大多数人都是农夫，工人数量少而且地位低下，是蒸汽机的出现改变了他们生活的现状。
突然，他好像明白了布莱恩要说什么，可又有些不理解。
“你是想让工人们加入到新式机器的工作中去？可是工厂早就招满了人手，我们就算想加入也没办法。”
“新的工厂会越来越多，工作岗位也会越来越多，到时候只有掌握技术的人才能更快抢到工作机会。”边沁对经济学同样研究颇深，大致听了两人的谈话他就明白了要点。
“新工厂？”伊顿虽然尊重两人，却不怎么相信。
“工业革命还在继续，越来越多的新式机器还在酝酿之中，没有准备的人就会被越来越快的时代车轮甩下，那时候已经不是手工作业能轻易赶得上来的时候了。”
布莱恩开始向他描述那个如梦似幻，却近在眼前的时代。
一座座煤山铁山被开采出来，冶炼工厂热浪滚滚，属于大不列颠的蒸汽轮船行驶在大海之上，目的地及至太阳升起和落下的每个有人的角落。
边沁听着听着也不觉晃了神，在他停下后长舒一口气，这才打趣道：
“这就是你说的观察家？这不仅需要一双洞穿历史迷雾的好眼睛，更需要有一个利索的嘴皮子。”
就连边沁都为之目眩神迷，更别说伊顿了，夜枭也着急插话：“那我们该怎么办？”
布莱恩笑着点了点这个大块头，恨恨道：“你就别想了，你已经是我的人了。”
旋即他转头看向伊顿，“学习，唯有学习融入，让自己变成其中不可替代的一部分，你们就能成为这个时代真正的主人。”
“这个时代不再属于贵族，也不是曾经将你们牢牢束缚在土地上的时候了，你们要动起来，去看去学去问。”
边沁道：“你说的没错，你与我确实是不同的。与这群辛苦劳作的人比，我们都是注重理论，深耕思想、规律的人；可跟你比起来，那个脚踏实地的人就又成了你，我的研究与理论倒是显得虚无了许多。”
布莱恩笑着道：“您果然是学识渊博的大学者，但无论虚实，我们都是这个社会不可缺失的一部分，是理论与实践的共同作用，是务虚与务实相结合的方法论。”
“您的功利学说旨在改善社会整体幸福，注重实际功效与利益，再辅以一套完整的政治制度、法律制度，让这个社会更完善，更美好；；
我觉得文学也有自己的任务，首先作为一种精神活动，研究时代规律、记录历史背景、叙述风土人情是文学应该做的，就如同我们通过《理想国》《对话录》认识柏拉图的思想以及他的时代；
其次，不断地创作，这就需要我们深入社会生活，加深对它的理解，才有源源不断地灵感和材料去创作；
最后，就是经过阅读、鉴赏、批判，使得文章的内容被读者研究、被学习，也是让所有读者理解接受的必经之路。”
“这就是你影响，改变这个社会的方式。”边沁虽是问句，却语气肯定。
他越发明白这个年轻人的想法，也越来越欣赏他。
对于两人讨论的内容伊顿是听不大懂的，他还在思考刚刚的问题，
“那我们要怎样学习呢？中小学只是教人识字读写，《圣经》教义里我可看不出适应时代的办法，至于大学，我这辈子也不可能踏进那里吧。”
“精选学校。”边沁忽然道。
这陌生的名词让所有人为之一愣。
边沁这才解释道：“我曾想让朋友帮忙建立一所学校，专门教授非书本上的，实用性的知识。”
伊顿惊喜道：“那学校在哪里，我们可以加入吗？”
边沁遗憾道：“很可惜，因为一些原因，这所学校没有建立起来。”
闻言众人只得低头沉默，就在这时布莱恩忽然道：
“边沁先生，不知道您是否还有这个意愿，我想这一次我们可以相互合作。”
“这件事，我也曾和司各特先生交流过，我认为如果要进行改革，那么首先应该从教育改起。现有的教育制度不仅落后，而且极为不公，偏重服务社会地位更高的群体，失去了教育的本质。”
边沁对此非常赞同，“我刚说的那个朋友，也就是罗伯特·欧文，他是这样认为的，更是为此付出了行动。”
这个欧文就是后世著名的空想社会主义者，希望消灭私有制，建立财产公有制社会，鼓吹权利平等和共同劳动，希望生产资料公共占有，甚至投资3万镑去美国兴办实验工厂，结果也是以失败告终。
“欧文和我共有一家工厂，在新拉纳克，他给我寄信描述他的那些奇思妙想，降低工时、为工人提供舒适的工作场所和住处，工厂周围的环境漂亮极了，比海德公园也丝毫不差；
他还给工人们提供专门的娱乐场所，还为工人和他们的孩子提供免费教育，结果工人们的效率不仅没有下降，反而大大提高了，欧文赚到的钱也远远超过他投入的钱；
虽然我还没有弄清里面的原理，但是他确实取得了了不起的成绩。”
布莱恩对这位欧文先生也是久仰大名了，如果说边沁在后世还有许多人不了解，那么在历史书上留名的欧文就不同了。
“对欧文先生的成就我深感敬佩，听说去年议会还专门通过了他提交的限制女工、童工劳动日的法案。”
“是啊，了不起。相比之下，我连一个监狱修改的方案都无法通过，实在令人沮丧。”边沁摇头叹息。
“您二位都是注定影响深远的大师，他建立了学前教育，那么您愿意和我一同建一所属于所有人的大学吗？”布莱恩对边沁发出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