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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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东向园

赫尔曼先生是东向园的负责人。

东向是臭名昭著的黑灰产业聚集区。由于里面鱼龙混杂,势力复杂,流出的信息难分真假,同时该地覆盖网络也遍布地雷、蠕虫、木马……简直比地沟油肮脏。

要在这种网域里找情报比破解高精尖防御系统要更令科技部头疼。所以最后到林岩言和花狐手里的实用信息比以往要少得多。

赫尔曼先生全名赫尔曼·柯亨。他狡猾谨慎,行踪隐蔽,生活不规律,甚至园内高层都难以见到他。他出行会随身带着保镖,其中有个俄罗斯壮汉——瓦列里,是赫尔曼最信任的手下。

最重要的一点,瓦列里是异能者。他的躯体可以变得无比坚硬。

据可查到的一段视频中,他用手臂直接挡掉了飞射向赫尔曼的子弹。

花狐觉得这些信息还不够,她决定自己再去道儿上打探一下。

林岩言紧张兮兮地跟在花狐身后,鞋底踩过地上潮湿的水洼,留下一串渍渍声。她缩着脖子,手插在运动外套口袋里。

这条后街好像可以吞噬光,林岩言从来没见过这么潮湿又黑暗的夜。她眼睛机警地上下游移,小心地观察着黑市恶劣的环境。

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尾气、灰尘粉雾和汗臭,令人作呕。到处可见斑驳脱落的墙面、昏暗的路灯、短路的霓虹招牌、翻倒的垃圾桶。铺面上一点点微弱的光照映着各色各样的脸皮与褶皱。

小贩们的声音压得低,又密集,像极了地沟中啮齿动物发出的窸窸窣窣。一双双各怀鬼胎,贪婪成性的眼睛在暗处发着光。偶尔一两声尖叫和争吵跳出来,又很快被周围浓重的黑暗吃干抹净,没人在意。

相比林岩言,花狐似乎看惯了这种环境。

不,应该说,她和这种环境几乎融合一体。

林岩言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跳出这样的想法来。她甩了甩脑袋,重新挺起胸膛,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他们走进一家有门面的店铺。

花狐拉上不锈钢拉闸门,整个铁栅栏和缝纫机下针一样发了狠地颤抖。

里面坐着的老板听着这动静不淡定了,他拍案而起,刚张口要唾骂:“谁……”

老板突然浑身一震,紧接着他干张着战栗的嘴巴,说不下去了。他看清了走进吊灯光里的人。

花狐。

她身后还跟了一个小姑娘,乌黑的一对招子贼精地瞟来瞟去。

老板立马变了脸色,迎了上来,胁肩谄笑:“哎呦,花姐,您怎么突然有兴致上这儿来了?”

花狐目不斜视,只是径直走进柜台,不以为然地坐上老板的红木交椅。

“来找你盘海底。”她往前倾了倾身,肘抵桌上半撑着脸颊,另只手把玩着桌上的佛珠,“给老娘麻利点。”

“哎是是是,”老板龇着一口黄牙,矜矜战战地坐在塑料凳上,“花姐您想问点儿什么?”

这时,他忽然瞟了眼在一旁安静站着的林岩言。

花狐知道他什么意思,但她只是视若无睹。

她继续问:“东向园区的赫尔曼。”

听到这个名字,老板神色一下变得古怪起来,空气寂静了大约四五秒。他整个身往前挪了挪,凑到花狐面前低语:“花姐,东向可不是什么守规矩的地儿,这点子可扎手啊,咱怕结梁子。”

“哦?”花狐把手里的珠串放下,“你怕结梁子,不怕我先清了你?”

“哎呦喂,花姐,您是仗义人……”

花狐偏头啧了一声。下个霎那,那青筋暴起的手臂一抬,拳头恶狠狠地抡向老板的脸。

“啊啊啊啊,我说!八角笼!八角笼!”老板条件反射地向后仰,一个重心不稳从凳子上摔下来。他吓得满脸冒汗,眼镜滑到圆墩墩的鼻尖,两斤肥肉颤个不停。

林岩言瞧着这一幕,觉得有些好笑。

花狐插兜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单手勒着他大金链子就把人提起来。

老板的声音都变了调:“赫尔曼从不会错过每月末的东向地下格斗赛。”

她们从店铺出来的时候,已经凌晨三点了。

林岩言的肚子咕咕叫起来,尽管她吃过晚饭。除了饿,更糟糕的是疲倦,在肾上腺素褪去后,她在摇摇欲坠。

“我带你去吃夜宵。”花狐拍了拍她的肩。

深夜不知名小面馆里。

太晚了,凑巧剩下两碗坨了的油泼辣子面和一瓶啤酒。

她们的身影在破旧的老灯下被拉长。

林岩言慢腾腾地吃着,时不时擦着额上渗出来的汗,不一会就满脸通红。

花狐吃完往椅子上一靠,满足地打了个嗝。

“喝过酒吗?”她捡起地上的啤酒,咬开盖,仰头就灌了几口酒下肚。等花狐抹了抹流到脖子上的酒水,再抬头看林岩言的时候,发现她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呵,”花狐笑着摇了摇头,接着又喝了一口,“小趴菜。”

……

在上世纪陈旧的钢筋混凝土建筑群里和废旧的工厂中,酒液与尼古丁从锈柱裂隙中生长出来,猩红的、诡绿的冰冷灯光与尖叫咒骂、呻吟疯笑掺揉在一快儿。

头顶上是水房,左手边是窑子,右手边是“博彩”和一排老虎机。钞票在天上飞,美女在怀里笑,血在皮鞋下淌。在这里,有人上天堂,有人下地狱。

林岩言几乎目不斜视,她紧紧地盯着花狐的后脖颈,把鸭舌帽压低,手心里全是湿淋淋的汗,她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别人注意到自己。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林岩言给自己打强心剂,她闭上眼的一瞬,脑子里又浮现起那个黑漆漆的雨夜。

她们走向了东向地下格斗赛的入场口。

门前有个戴墨镜、西装革履的看守,他手掌一横,拦住了花狐和林岩言的去路。

“凭票入场。”他冰冷的声音没有一丝感情。

花狐微微蹙眉,正准备问什么。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哄笑,花狐回过头,只见一高瘦一矮胖,两个男人正大摇大摆地朝她们走过来。

“从哪儿来的两小娘们儿,不知道要在这园儿里消费上个把月儿才能有票子啊?哈哈哈。”矮胖子大笑。

“我知道她们从哪儿来的,自然是从窑儿里逃出来的。”瘦高子奸恶地露出一口烂牙。

矮胖子听罢舔了舔唇,居然伸出手要去摸林岩言的胸。

可在下一刻,令所有人始料未及的事发生了。

矮胖子的手停在了离林岩言一寸的距离,紧挨着,他遽然反手猛扇了自己一轮耳光。

还没等瘦高子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就被矮胖子砸过来的一拳打趴在地,那矮胖子开始发了疯地锤他的脸,他惊叫着骂着“疯了!”然后就被接踵而至的乱拳打歪了鼻梁,他开始狠推矮胖子,两人扭打作一团。

花狐也愣了一会儿,直到她瞥见林岩言的神情,她终于明白过来。

林岩言平静地注视着眼前两个互相折磨的人,她的嘴角泛上了一丝隐晦的冷笑。

等那两人筋疲力尽地瘫在地上,动也不动的时候,林岩言过去从两人口袋里掏了入场票,再在那名守门惊掉下巴的目光中把入场票交了。

她们进到里面,钻入围在八角笼前的人群中。

“操,真解气,干得不赖啊!”花狐揉了一把林岩言的脑袋,又搂着她肩把她抱进怀里,抵着她额角压低声音问,“哎,你可不可以用这个能力,把那个人,直接做了?”

林岩言点点头。

“可以啊小家伙!”花狐惊喜地笑了,对林岩言一下子刮目相看。

林岩言抬起头,那一霎,八角铁丝网、钢筋水泥地、晃眼的炽灯、黑压压攒动的人群、主持人炸开的麦和满天飘舞的票子,全部化作一头粗蛮野兽,向渺小的她扑来。

台上已经开始了第一场生死较量。

今夜的八角笼中,只会站下唯一一个胜利者。要么生,要么死,没有例外。

所有人都在尖叫嘶吼,他们身上的血液在沸腾,包括林岩言。她的心正砰砰乱跳。她的脸颊因为躁动闷热的空气而滚烫。

她的目光飞速地扫过人群,掠过每一个发红发皱的脸庞,每一双黑暗里闪烁的眼睛。

“看上面。”花狐的声音在她耳畔轻轻响起。

林岩言闻言仰面望向上空。

在二楼铁网上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群人。

在个个人高马大,西装革履的保镖前,一个颧骨高突,额头上深刻印第安纹的男人正坐在躺椅上,身体前倾,十指交叉,脖子前探,阴冷的视线垂落擂台的中央。

他正是林岩言要找的人——赫尔曼先生。

林岩言盯着他,她像前几次那样自信地唤起自己体内的那种能力……

当她睁开眼眸,她看见自己还站在一楼的地面上,乱哄哄的黑色人影在身边挤,铁丝网在手指间晃荡。

“她”骤然转头,与她自己对上视线。

“她”就站在她自己旁边。

林岩言懵了。她僵在原地,额头上开始渗冷汗。

她又尝试了一次,那个“她”变成了自己身后的人。

林岩言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她全身的血液像是凝结住了,手脚冰凉,浑身不自主地打抖。

花狐盯着她,她在用一双充满期待的眼睛盯着她。

林岩言的心坠入了深渊。

“怎么了?”花狐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发生了什么?”

“你异能出问题了?”

林岩言失了魂似的,她呆愣愣地应:“我不知道。”

“操,别慌,我们又不止这一个计划。”花狐使劲摇了摇她,很是恨铁不成钢,“按原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