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逐鹿
“哪有什么手段，小桑本就是我的朋友啊。”少女笑了起来，一颤一颤的和酒楼外的火光相和，那场大火冲上了云霄，在铅色的云层里穿行，那片云很自然的让出了一条大道。
这一天南河州以南的桑落城下了一场火光艳艳的豪迈大雨，城里所有人都看到了那条火龙在乌云开道中游曳，那是古之神树沉寂万年之后向人间挥出的一剑。
李掌律悍然起身，左手翻出一座阵盘，磅礴的真气涌了进去，酒楼外的阵旗在风中腊腊作响，原本有些虚幻的结界顿时变得清晰可见，血红色的灵气壁垒上密布着繁琐无比的花纹，酒楼顶层外的天空里，一把巨剑凭空出现，和变换的阵纹交相辉映。
咚的一声巨响，这座大阵现出了本相，巨剑横亘在圆形的壁垒上，剑尖对着怒吼的火龙，灵气四溢。
“好强的剑意，师兄，这是什么阵法。”师妹这次终于真的放下了筷子，原本在鞘中的长剑此时已经出鞘悬停在身侧。
宋旬招了招手，桌上的剑也飞到了手中，“云梦山的碧云剑阵，脱胎于碧湖剑法的剑意极致。不用担心，应该能挡住那团火。”
“道长真识货，但是小桑很强的，要挡住它可不容易。”少女不知何时又走到了宋旬二人旁边，很自然的接话。
宋旬很疑惑：“姑娘，你外面的朋友既然出手，你怎么不跑呢？碧云阵以杀力著称，全力出手之下壁垒自然薄弱，这可是…”
“这可是我逃跑的最好时机，对吧。”少女打断了宋旬的话，“其实我没想过跑啦，小桑真的很不好对付的。”
“神树虽强，却绝不是李真人的对手，若是你指望它救你，除非真身亲至，可是据我所知虽然天下灵木生来修为通天，可惜受天道压制，不得离开本体，否则将在天劫之下化作飞灰。”宋旬说道，并非是教唆她逃跑，只是好奇她留下来的理由。
少女有些讶异，盯着宋旬看了很久，神木真灵无法离开本体，即便是青棉山的那些大妖都没有几个知道，人族寿命比不上妖族，只有那些承自远古的大山才有记载，而且不是普通弟子能知道的，看来自己今天蹭火锅的道长真的不一般，她看不出宋旬的师承门派，眼前这个男人虽然有些木纳，但是很谨慎，他只是握着剑，不见丝毫的灵气外泄。然后她看见了师妹悬停在身侧的飞剑，不易察觉的笑了笑。
原来是那座山。
“道长懂得可真多，不知道师承何处，住的哪座山，承的哪把剑。”少女趴在桌子上，双手撑着脸颊，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无可奉告。”宋旬不想聊这个话题。
楼外的火龙已经冲向了阵盘，血色的大剑变换着方位，又从剑柄处向下生出无数柄小剑，在酒楼的四周盘旋，遮蔽了楼内众人的视线。
忽然，天地变色，十余道火光撕裂碧空，数十团火球轰向小楼！
那些蕴藏着天地之威的火球未能触及酒楼，便被斩成了无数团小火，落在狂躁的大雨里化作了虚无。
因为那座阵动了，红色的剑光划开了天空，剑气砸在火龙的身体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火龙动怒了，嘶吼着在高空盘旋，远方的树上，落下了一片叶子，接着阳光终于穿透了乌云，数千道光辉透过云一束一束的照耀大地，然后那条龙的身躯暴涨。
它在空中调整身型，在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吼中，硕大的龙尾甩向了楼外的大阵。
剑与火焰在空气中碰撞，炫目的剑光夹杂着纷飞的焰火在桑落的高空中四散蔓延，恐怖的灵气激荡。
凌厉的剑气漫无目的的激射，所到之处支离破碎，除了阵中的那座小楼，周围的建筑此时早已化作了空中飘逸的碎木屑，大地上，满是那一击碰撞留下来的伤痕。
那两股震荡的余波还在向外蔓延，城中的凡人看着天空中的神迹，满面惊恐。
城主柳宜很生气，她在树下飘然而起，手中绿光闪过，一杆木杖出现在她手中。
柳宜高举木杖，口诵真言，全身散发出柔和的金光。随着真言的咏诵，火桑树暴戾的情绪似乎有些好转，它散发万丈光芒相和，最终纷纷涌入了柳宜右手的杖中。
少女感觉到了天地的异样，知道这是小桑不忍城中百姓在这场没有意义的争斗中丧命，于是她擦了擦左手腕上戴着的那个手镯。
雨云在消散了，火桑树的神力再也没有了束缚，浩瀚的灵气从本体肆无忌惮的倾泻而出，一瞬间便覆盖了整座城。
在炫目的火光之外，有一道微不可察的剑光一闪而逝，带走了残留在天空中的雨水。
以火桑神树为阵眼，这座远古大城的万物大阵露出了冰山一角，在阳光投下的那一瞬间，酒楼外的剑阵就被破了，那些光线在缝补裂开的大地。
李掌律被破阵的剑意反噬，体内真气有些燥动，他虚弱的从空中落下，坐在了楼顶的瓦片上。
“柳城主这是什么意思，本座为人间除妖你不帮忙也就罢了，反倒助妖破阵，我云梦山需要一个解释。”
柳宜很不给面子的冷哼一声：“李真人除妖我自然不关我事，但你伤到我城中百姓，我身为城主，便不得不管。”
“另外我桑落城不需要给云梦山解释，我们南河州八百年来只尊一座山，你们在北方作威作福惯了，如今想来南边发一发名门大派的淫威吗。”柳宜还是给他最后一句话作出了回应。
整个修真界都知道，桑落城的柳城主脾气不好，就算是云梦山的掌门来了也不给面子，李掌律吃了个闷亏，也不好说些什么，他平复了一下体内乱窜的真气，无奈开口：“只要那棵树不再捣乱，今天桑落城造成的一切损失我云梦山照价赔偿。”
柳宜哼了一声收了神通，算是默认。李掌律松了一口气，要是这个女人胡搅蛮缠自己还真拿她没办法。
当然，自己的目的本就是那只猫妖，并没有和柳宜做对的意思，只要那棵树不动手，他自然不会再对桑落城出手。
“除妖我不管你，不要再在城中用这种高阶的道法，否则我会亲自上云梦山找欧阳掌门要个说法。”柳宜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谨遵城主谕令。”李掌律有些无奈，逐鹿山掌门最宠爱的小师妹，谁敢不顺着她。
柳宜不再理他。
李掌律真气稍稍平复之后，飘然下了楼顶，看到尚在酒楼里面的少女，有些诧异，居然没跑？
“柳城主既然答应不管这边的事，那棵树自然无法再出手了，你方才为什么不跑。”
少女白了他一眼，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不跑就是不跑，你们这些人怎么这么多话。”
宋旬有些尴尬的挠了挠鼻子，师妹看着他笑出了声。李掌律顿时哑然无语。
他有些恼羞成怒了，右手抬起，一股无形的威压生起，随着他的手放下狠狠地压在少女的肩头，少女一时吃痛，扑通一下单膝跪在地上。
“随我回云梦山吧，我会让你告诉我这场雨的真相。”
师妹拍了拍宋旬的肩头，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师兄，咱们不管管吗？”
“李真人捉妖，小师姑都默认了的，咱们怎么管，萍水相逢罢了，难道还要为此跟云梦山做对？”宋旬还是比较理性。
“可是她看起来真的没做啥坏事，不过就是下了一场雨而已嘛，云间峰的那些手段，师兄你又不是不知道。”师妹有些不忍心。
“妖怪最擅长伪装了，我们和她不过第一次见面，并不了解，更何况这场雨若是再下上个十天半月，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师父让我们下山除妖为的估计就是这个，既然李真人亲自出手了，我们不用多此一举。”宋旬耐心解释道。
师妹不再说话，有些怜悯的看着地上的少女，却发现她看着自己，在笑？
宋旬已经在收拾行囊了，长剑已经背在身后，他不愿意多事，正欲和师妹离去。却突然顺着师妹的视线看到了少女嘴角的笑容。
“道长，救救我。”少女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哭腔，令人怜惜。
李掌律这才看向两人，说道：“小友认识这只妖？”
宋旬摇摇头，“不认识，真人继续。”
“道长真的不救我吗？”少女又说话了，这一次的声音带着挣扎的颤音，那是因为李掌律加大了威压。
宋旬被这一问有些好奇了，他停下了离开的脚步，走到少女身旁，开口问道：“我为什么要救你，因为你蹭了我们一顿火锅？”
李掌律今天第二次惊讶了，这只小妖不跑也就罢了，怎么眼前这个少年一点不受自己威压的影响？虽然自己有所留手，但是也不是普通修士能抗衡的，想来修为不浅。
有人替自己分担了一些压力，少女神情舒缓了很多，她喘了口气，开口说道：“道长别急，我给你看样东西，再做决定不迟。”
说罢，只见少女的手镯闪出一道银色的光芒，一个银牌出现在她的手中，牌子上刻着一个筠字。
宋旬的瞳孔顿时放大了数倍，想起了下山前师父对自己交代的事。
“此行下山，除妖是对外说的，为师要你去帮我找一样东西，只要看见它，无论在谁的手中，都要把东西和人平安的带回来。”
他看见那样东西了，那个令牌。
于是他毫不犹豫，一把拉起半跪着的少女，将她护在身后，长剑噌地一声出鞘，被他稳稳握在手中，只见宋旬一手将剑背在身后，一手扣做剑指，微微躬身对着李掌律行了一礼。
在李掌律准备出手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的时候，宋旬的声音传来。
“逐鹿山掌门陆筠真人座下大弟子宋旬，见过云梦山李真人。”
此言一出，满堂惊诧。
“逐鹿山？”
“是那个逐鹿山吗？”
“封山三百年那个逐鹿山？”
“没记错的话，这里的柳城主好像是陆筠真人的师妹，那岂不是这位小道长的师姑？”
李掌律收了手，开口道：“你是陆筠真人的弟子？有何凭证。”
宋旬左手一翻，一把玉制的小剑出现在手中，那是逐鹿山配给弟子行走世间的信物，李掌律自然认得。
“宋小友这是准备带走这只妖？这是掌门真人的意思？”李掌律问。
“家师有令让我务必带回令牌的主人，不敢违背。”宋旬脱口而出。
“掌门真人可有说带回去干什么，难道是要庇护妖族？”李掌律咄咄逼人。
“师父他老人家要干什么做弟子的管不着，我只要知道遵守师父的命令就是了，前辈莫不是想要阻拦？”宋旬毫不退让。
“这只妖是我云梦山先盯上的，若是因为掌门真人一句话就让与贵山，我云梦山颜面何在。”李掌律没有放手的意思。
宋旬有些头疼了，眼前这人好歹是前辈，打是打不过的，难道要请小师姑出手？这也不妥，小师姑早就脱离山门，如今是一城之主，不该参与到门派之争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