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应对债主各施计谋
时冯少伍在旁,敏锐地察觉到周庸佑的异样,凑近问道:“那姓傅的到来,究有什么事?老哥因怎么大惊小怪起来?”周庸佑皱着眉头,压低声音说道:“你哪里得知,因这个傅成是小弟的母舅,更是前任的关里库书。想当年,那库书向来由他把持,我也是瞅准他艰难之际,略施小计,才接手做了去。如今张督帅调离,他却悄悄密地回来广东,必有所谋。想小弟从前还欠他三万银子,我琢磨着,他此番前来,没准儿就是来讨这一笔账的,也未可定啊。”冯少伍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大大咧咧道:“些小三二万银子,着什么紧?老哥何必如此介意,不过是小数目罢了,还了他便是。”周庸佑瞪他一眼,忧心忡忡地说:“三万银子虽说数额不算巨大,可我怕的是因这库书交接之事,还有些纠葛没理清。如今见我把位置让给舍弟少西,他借机来翻旧账、找麻烦,那可就棘手了,却又怎好应对?”冯少伍略一思索,拍着胸脯宽慰道:“老哥好多心了,他既然是把库书卖断,老哥自有权将库书转手他人,他要是来了,好好跟咱们将就着也就罢了。您瞧瞧近来这世道,人人都看着钱份上,亲情淡薄,有什么亲戚不亲戚的?他若敢说一个不字,难道老哥就惧他不成?咱们如今也不是好惹的。”周庸佑听他这么一说,微微点头道“是”,这才唤门上传出一个请字,只是那声音里,仍透着一丝不情愿。少时,便见傅成的轿子缓缓抬进府来。周庸佑与冯少伍赶忙一齐起身相迎,脸上瞬间堆满热情的笑容,那笑意却多少有些勉强。让座之后,丫鬟伶俐地上前奉茶,茶雾升腾间,少不免寒暄几句。傅成率先开口,说起别后的种种苦况,眼神里透着沧桑与疲惫:“贤甥啊,这些年舅父在外漂泊,日子可不好过哟,四处碰壁,吃了不少苦头,个中艰辛,真是一言难尽呐。”周庸佑陪着笑脸附和道:“此事愚甥也略知一二,奈自舅父别后,愚甥手头上也一向不大宽松,这边要应酬官场,那边要打点生意,处处都得花钱,犹如流水一般,所以未有将这笔银汇到舅父处,实在是过意不去。”傅成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不冷不热地说:“休得过谦。想那关里进项,向来丰厚得很,况且近来洋药又归海关办理,这进项比起愚舅父从前在位时,只多不少吧。”周庸佑额上冒出些许细汗,仍强撑着解释:“虽是如此,奈进项虽多,年中打点人情,却实不少。实在说,自从张督帅在任,我是没一天能睡安稳觉的,各路神仙都得供奉着,稍有差池,便是大祸临头。不知花去多少银子,费了多少心思,才把诸事摆平,因此才把库书让与别人,实在是无奈之举啊。”冯少伍见势,也赶忙接着向傅成说道:“老先生若提起库书的事,说来可就话长了。因老先生您遗留下些首尾未清的事儿,张督帅那儿时不时就要拿人、抄家,为了打点这些,我们差点倾家荡产,好容易才勉强脱了身。这一路的艰难,旁人是难以体会的。”傅成听着这话,心里越听越不是滋味。暗忖自己当年把个库书之位让给周庸佑,他不仅尚欠三万两银子未还,如今更是发了三四百万的家财,哪一笔不是从关里赚得的?如今他不说感恩,反倒说出这般推诿的话,竟当自己是连累他的了。想罢,心上不觉大怒,可又思忖当下这情景,指望他能给自己什么好处,料想也是难得,不如干脆直接向他讨回那三万银子了事。徐即,傅成缓缓说道:“此事难为贤甥打点,倒不必再说。奈愚舅父回到省里,正缺钱用,往日那些亲朋,大多疏远,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如今我是没处张挪了。意欲贤甥赏回那三万银子,未审尊意若何?”周庸佑听得这话,心中暗暗叫苦,却只略点点头,沉吟未答。他心里急速思索着应对之策,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莫说这回舅父手头紧,纵是不然,愚甥断不赖这笔数。但恐目前筹措不易,请舅父少坐片刻,待愚甥去想法子打点得来。”说罢,便匆匆拂衣入内,直奔马氏房里。进了房,周庸佑连气都没喘匀,就把傅成的话说了一遍,脸上满是焦虑:“夫人,这可如何是好?傅成来讨债了,三万银子不是小数目,咱们得赶紧想法子。”马氏柳眉微蹙,沉思片刻后说道:“这三万银子,本就是该偿还他的,只是若外人知道我家有了欠负,传出去总归不好听,咱们这脸面往哪儿搁?不如先把一万或八千银子不等交给他,就当他是到来索借的,咱们还能留些体面,对外也有个说辞。”周庸佑听了,亦觉得此计甚为妥当,当下便拈出一万银券,匆匆返回前厅递给傅成,陪着笑说道:“舅父,这笔数本该一次性结清,可惜前数天才汇了五六十万银子到香港去,是以目前手头就紧些。今先交一万,若往后舅父还需用银子,改日请来拿去便是。”傅成接过银券,一看数目,顿时面色阴沉如水,眼中怒火几乎要喷出来。他心里明白得很,这笔欠款并无凭据单纸,又没签合同,就算去打官司,也是空口无凭,多半是没结果的,只能忍气吞声。当下冷哼一声,拿了那张银券,甩袖告辞而去,那背影透着一股压抑的愤怒与不甘。周庸佑望着傅成远去的背影,满心忧虑,转头对冯少伍说:“那姓傅的拿了银券,脸色如此难看,这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倘若他日后不时来索要剩下的银子,这脸面上可怎么过得去?而且他在关库多年,那些积弊黑幕,没人比他更清楚底细。他如今心怀不满,就怕他挟仇发难,到时可就不是小事一桩。你想想,好端端的库书肥差,落入我手,他心里能不懊悔?再加上这三万银子的纠葛,他怎会轻易罢休?俗语说‘穷人思旧债’,他如今落魄,索债不得,保不准就要想法子暗中报复。”冯少伍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皱眉挠头道:“老哥说得也是,是我先前想得太简单了。要不干脆把三万银子全还了他,也好图个清净,省得天天提心吊胆的,防着他出招。”周庸佑叹口气,把马氏顾虑名声的话又说了一遍,冯少伍听后,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老哥,如今您有权有势,不如趁此机会谋个更大的出身。您可以由知府衔加捐道员,有了更高的官职,还怕压不住他?到时他就算想闹事,也得掂量掂量,不敢轻易造次。”周庸佑觉得此计甚妙,当下便令冯少伍提万把银子,去新海防例那儿,着手办理由知府加捐一个指省道员的事宜。一时间,周府又是一片忙碌景象,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下人们穿梭往来,忙着派人更换匾额,那匾额被擦拭得锃亮,寓意着家族的荣耀升级;又四处酬恩谒祖,摆上丰盛祭品,焚香祷告,祈求祖宗庇佑诸事顺遂。周庸佑则在书房里,与冯少伍仔细谋划着进京行程,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