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不可或缺

比起解决办法更先来到的是江言心的外派出差，她需要作为研究所青年代表去G市参与一场为期三天的人工智能技术发展交流研讨会，算上来回路程，总共要五天。

阿赫端坐在沙发中，听江言心絮絮叨叨嘱咐，系统要定期更新，每天出门时间不允许超过几小时，离家范围不允许超过几公里，她买的定位器不允许关掉，要保证二十四小时通讯畅通.....阿赫看着江言心焦虑的样子没忍住笑出了声，意料中得到了飞来的袭击的枕头一个。

“言言要去的地方，会冷吗？”

自从可以感知温度后，阿赫最喜欢问的问题就是冷热，早起的牛奶热不热，中午的水果冰不冰，下午的酸奶凉不凉，晚上的洗澡水烫不烫。江言心知道，这是AI在通过对人类的观察，收纳他们对外界的反馈数据，从而进行模拟分析，使得自己的行为和判断更趋近于人。所以她也乐于回应，

“不冷，那边是南方，比我们要暖和很多，我刚好也不用带厚外套过去，就是不知道会不会下雨。”

“带上一把伞备用，也不占地方。”

“嗯，”江言心点头，“五天一眨眼就过去了，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是一个可以知冷知热的好孩子了。”

阿赫笑笑，知道江言心是在说他对温度的感知判定还是和真实人类有所偏差，不过没关系，他会变得更完美的。

“那言言回来会给我带礼物吗？”

“可以啊，你想要什么？”江言心坐去沙发上，“别说什么我第一次出门碰上的花啊，不吉利。”

“什么都好，”阿赫摇摇头，“只要是言言带的，什么都好。”

江言心抬眼注视着阿赫，他眼波流转，面色如常，好似从他“出生”到现在所有的问话都寻常到不能再寻常，所有生出来的一切都是江言心的多思多虑。

“只要是我带的，你都喜欢？”江言心觉得自己好似踏入了一团迷雾中，什么东西在偏离自己的预期，但她却不知道该做点什么，“阿赫，或许你可以，选一件你喜欢的，具体的东西？”

“比如？”阿赫偏头，“言言为什么要这么问？”

“没什么，”江言心突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就是吧，你总有些想要的东西，比如你想要花，想要伞，水杯，而不是模糊的，只要是我带的就可以。”

“我没有什么需要的，我不用吃喝，支持人类生存的东西我都不需要。”

“但你需要我，是吗？”

江言心的呼吸有些急促，“对于你来说，我，是不可或缺的，对吗？”

阿赫没有着急回答，目光在江言心身上逡巡半分后才继续道，“言言对我来说当然很重要，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和我有关系的人只有你，对于我来说，你当然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

“那我呢？”阿赫拉过江言心的手，“对于言言来说，我也是不可或缺的吗？”

对于人类来说，水、空气和食物，除过这些保障正常生理机能的事务外，究竟有什么应该称得上是不可或缺的？

江言心摩挲着衣角，“阿赫，其实对于人类来说，我刚刚的用词不够准确。一个独立的人生活在世界上，她会建立起很多种社会关系，父母，朋友，同事，爱人。一天二十四小时，有太多的东西环绕在我们生活中，但究其根本，只有衣食住行是最基本的。我不知道现在说这些你能不能听明白，只是我想让你知道，一旦成为一个独立的人，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成为你人生中的阻碍或干扰，所有人都是相对独立和相对公平的存在，我们生活在这个宇宙中，除了保障基本生命体征的东西，其余的，都不足以上升到不可或缺这种层面上去。”

阿赫没什么动作，只静静地注视着江言心。

“嗨，”江言心耸耸肩，状似自言自语道，“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呢，你又听不懂，好了我要去收拾行李了，你待在此处......”

“言言，”阿赫出声打断她，“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但我不是，我是由你一手创造出来的，是你带我来到了这个世界，是你给予了我参与、感知这个世界的机会和能力，如果你不存在，那么相对应的，我也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所以，对于我来说，对于阿赫来说，”

阿赫握住江言心手，神情郑重又真挚，“你，江言心，是不可或缺的。”

在人类世界中看起来有些可笑的誓言，从人工智能嘴里讲出来时却觉得理所应当，他们对创造者的依赖就好比是宠物对主人的依赖，纯粹直接，不掺杂任何功利性的目的。阿赫的交友范围基本为零，除了江言心之外也不与其他人有任何联系。江言心是他了解认识这个世界的唯一渠道，所以将她视作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也情有可原。

“阿赫，”江言心抽出手，“我，谢谢你的信任，但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学着去做一个，独立的人。”

阿赫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迷茫，江言心觉得自己好像在胡言乱语，于是匆匆结束了这场对话。

去G市的飞机时间不算长，周赫把江言心送到安检口后，张开双臂，

“会想我吗？”

闻言江言心的脸红了一下，清咳一声，“我工作那么忙，会尽量抽出时间想你的。”

周赫笑笑，掏出一截红绳带去江言心手腕上，“前两天去了趟静水寺，保平安的，图个吉利。”

“这算封建迷信吗？”

“这算我们情比金坚。”

“之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贫？”江言心轻轻锤了他一拳，“我走了，下周见。”

“下周见。”

周赫在原地目送她离开，感受怀中的温度一点点被风带走，人潮汹涌，江言心如同一条鱼没入大海般，悄然溜走。

而日光透过窗，在周赫前面铺成金色海洋，如同他们的未来一般，光明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