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袁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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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太想进步了

看着袁燿这幅自信满满、意气风发的模样,戚奇不好意思也不敢去泼他冷水或者反驳他,人家是上位者,了不用跟你讲什么人情世故。他只需要“对对对”就完事了。

“那以公子之见,本县之办事还有什么需要改善的地方?”他一脸虚心地说道。

“嗯,如刚才那对夫妇之事,先暂且不论事之真假,被告者是否被构陷,咱们官家办事自然是要给出证据,让人信服的才是嘛。”袁燿说道,“若引起民愤,那届时可不好收场啊。”

“而且东城县的县务虽然紧迫,虽然当事者已经死了,但多少也要给人家父母写一份鞫才好嘛。”

鞫,乃是两汉时期的判刑文书,一般来说犯人在读鞫后还有提出重新审判,也就是“乞鞫”的机会,但戚奇没那么多时间对付百姓们的浪费公共资源之举,加上郑大都已经死了,他要告状也只能找阎王爷告状去了,他还有什么写的必要吗?

这本是袁燿的善意提醒,但在戚奇看来却成了一种莫名的敲打,一时之间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公子教训的是,此事的确系我处理不当,如为官者不恤民,那何以服人?在下受教!”

“你就别奉承我了,我这不是教训,咱们这是互相探讨嘛。”袁燿笑道,“我也不过是书生之见,你听着有用便去做即可,毕竟你才是这东城县的县令!”

可毕竟您才是这块区域实际统治者的儿子啊!

戚奇欲哭无泪,还要强颜欢笑。

“你们没写鞫,那可有本案之爰书?”

爰书在袁燿的记忆中是汉代的司法文书,和所谓词状有些相似的地方,不过看戚奇这难为的样子估计他们啥都没写就这么草率结案了。

袁燿见状也没生气,还没等戚奇请罪就主动替他开解道:“咳咳,我知县寺内纸张竹简缺乏,所以有时缺漏也正常,不过你们还是要多想想办法才行。”

“是。”戚奇口头允诺道。

“不过我倒是有一方法,可助你们解决纸张匮乏的问题。”

“哦?请公子快讲!”

戚奇用眼前一亮来掩饰心中苦涩,以前他可以以这个理由来应付上官,但袁燿要是真给他弄来了书写材料那不就要他强行加班?

“为何不让囚人纳纸以补贴县寺所用呢?你们不还得管他们一日之膳食吗?”

“诶,别说,这方法倒是不错,不过交纸就太没意思了。还不如纳钱呢!”戚奇好像又想到一个生财的主意,不过这其实是一早便有的狱中潜规则罢了,若这一政策得以实施不正好可以把一些见不得台面的事情套个皮搬上来。

而袁燿一下子就看出了戚奇不对劲的眼神,又笑着说道:“不过难免大小官吏不会借此事贪污受贿,所以还须再三斟酌才行——当然,我没有说你啊戚县官。”

袁燿想出的法子乃是借鉴了明代的“纳纸”传统。只不过这一制度发展到中后期连诉讼案中的原告和被告都要交纸了,也算是一种变相的手续费了。这也只能在造纸技术相对较好,官僚体系比较完善的明朝才能出现了。

不过在袁燿看来纸张的作用确实是很大的,携带轻便的纸张在他这个现代人看来远比竹简要强得多,唯一不好的可能就是不易储存了,可在这帮腐朽官吏手里有什么容易仓储的呢?

就好像纳纸制度一样,在这帮贪官墨吏的操纵下他也可以预见未来的恶化。

所以话题还是要归结到整顿吏治上,尽管他口头说问题是“民风”,但官为民父,吏为民师,上梁不正下梁歪的道理大家都懂,这帮人的风气都整顿不好。那民风又哪里会变好呢?

“不过这纸张的确是有大用。”说罢,他又从衬衣内测取出一本薄薄的本子,这是他在寿春时想办法让人用线装订起来的产物,在这个“册”还单指竹简,人们看的书籍都是卷轴式的时代的确让人略为惊奇。“你且翻开看看。”

戚奇有些疑惑地结果小册子,打开来发现上面写着姓名,籍贯,在值日期等信息,但一一对应的下方都是空白一片。

“易携带,易观看,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簿册’,你可以用此来记载东城内大小皂吏的情况,看他们为事尽心否,平日有偷懒无?比你那简牍要直观多了吧。”

其实说通俗点就是绩效考核本。

一县之事物并非不繁忙,尤其到了明代,一县之长如果真按条文上规定的那样去做那可得忙活一整天不休息才干得完日常之事物,更别说还要忙着处理公案,和底下的恶吏勾心斗角了。

因而提高为政效率很重要,起码袁燿他是这么认为的。他没办法受挫高科技带大汉人跑步进入信息时代,只能尽自己所能的做些许改善了。

而戚奇见到此物后不由得啧啧称奇,可他开口的第一句却是:

“公子字写的好啊!”

“你这……拍马屁都能拍驴身上去。”

“咳咳,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戚县官以后可凭此来劝勉大小吏员,有过则罚,有功当赏。杜绝以后再出现这种恶劣的情况发生了,不过这次你们的处置的确有些……有些过分就是了。”袁燿说道,“只有赏罚得当才能服人啊。”

他也不好说戚奇什么,毕竟他只是一个政坛素人罢了。政治的漩涡太深,他还不能那么仓促入局。

“我看东城一县之风气很散漫啊,你以后可要好好治理这里才行,想来你也不愿一生困于这一千百石吧。”

“还能往上升?这官多大才是大啊!”戚奇听到这眼露精光,他可太想进步了。

“还请公子为我东城一一指出错误,我这才好改正嘛,且方才下官的审理的确大有问题,还望得到公子教诲啊!”

“嗯。”袁燿见戚奇也算聪明,便如此笑道,“你把那本册子翻到最后一页。”

“凡斗殴者,俱要当日陈告拘拿到官……”

“凡兄弟叔侄及亲戚争论,不能决者,每日监内并锁连杻带出申明亭示众,以候各犯自悔如息……”

“告些小钱债,及无力家贫被骗,即与管理拘追。若富豪之家,并所告人多及钱米数多者,不与追理……”

“遇权豪势要须当,平日易气处之。不可受其笼络挟制,亦不可故意窘辱,自立门户……”

“这。”戚奇看着这上面的一条条指导,可以说都很具体,看来他眼前这位公子哥是下了苦功去研究的,虽然太过理想化了一点,可难道还有人会把各种见不得光的政治技术写尽公之于众的文字当中吗?

想着,他又多往后翻了几页,发现袁燿的这“教诲”涉及到的内容从公务到备灾无一不写明清楚,可谓条理有序,十分细致和周到。

“这,这当真是此子写的?不对。袁氏门生故吏众多,应当是他集思广益所编成的,可他一弱冠之少年为何急于此事呢?莫非这是袁氏秘传之宝。”戚奇越想越夸张,越想越玄乎,这一刻他甚至以为自己已经得到了袁氏集团的认可,得以跻身入这个庞大的利益共同体之中。

可当他往后又翻了一页时,神情却有些不好看了。

“监房须要编号,以分男女轻重,不可混监。每日当携皂吏巡警二番?”

他有些吃惊,这不就是让他带头去监狱巡逻吗?这最近才出了犯人杀死看守的事情呢,未免太不安全了!

可袁燿却依旧眉眼带笑,等着他的评判。

此时脸色有些难看的戚奇咬了咬嘴唇,然后将书页一合,道:

“公子大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