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纸飞机

两小孩满载而归，回摊时吴爷爷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在和卖煎饼的大叔唠嗑。

因为架子都拆开叠好，所以回去的时候两人都能坐在后车斗。恰好回去的路下坡多，三人都很轻松。

此时距离他们出发才过去了3小时，太阳逐渐爬到半高处，阳光穿过云层投射到他们身上。温度逐渐升高，他们都出了点薄汗，在橙光照耀下每个人都脸蛋都像挂着璀璨的宝石。

周洛闭上眼感受飞速下坡时带来的破风感，而吴向阳经过这一早上的相处，对周洛有点刮目相看。

一开始只是觉得是个活泼好动得有点聒噪的同学，对自己很热情。但他天生不擅长表达，情绪不是很外露，他以为周洛被冷落几次就会像以前那些同学一样感到无趣就不再搭理自己。

特别是周洛这被家长老师都疼爱有加的“掌上明珠”，吴向阳实在想不通他为何对自己和不和他玩那么执着。

也许周洛性格并没有那么糟糕也不是像看上去那样是个被娇生惯养纵得不成样的小少爷，但是智商就不太能保证了。

因为此时的周洛现在像只小狗，面向前方张开嘴巴，车轮带起掉落在路边的蓝花楹，一条蓝色的丝带缠绕着这辆小三轮，以及车上的一老两小。

回到家的周洛还处于新奇和亢奋中，完全没有早起的困乏。恰逢周叔叔起床，他马上献宝似的掏出捂在袋子里的两个茶叶蛋。周叔叔第一次收到儿子准备的早餐，感动得有点找不着北，抱起周洛就亲了两下，然后开始细细品味他这与往常不一致的早点。

毕竟周叔叔年纪也算到中年，正是需要养生的时候。平时阿姨都准备的早餐都是营养均衡细细料理的，茶叶蛋这类腌渍品是甚少接触的。但今天这茶叶蛋可不是普通的茶叶蛋，是灌输了儿子满满的爱的金蛋！冒着三高的风险也要吃完！

吃完就要流下感动的热泪，决定把周洛每个月的零花钱都翻倍，还有吴家的娃娃，出去一趟周洛就变孝顺那么多，肯定是他的功劳，得好好感谢那小孩。

周洛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但心情还在兴奋中，以往的周日他都是睡到中午然后玩一下午的电动游戏。可是今天他不想就这么结束，他觉得老师们说得对，游戏真的是玩物丧志虚度光阴。

所以他吃过午饭后就屁颠屁颠地往吴爷爷家跑，期待从他们家挖出更多好玩的事情。

周洛到的时候吴爷爷正在睡午觉，老人家一大早起来磨豆子煮豆浆压豆腐，中午都得好好休息一下。吴向阳通常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抬个桌子椅子在院子里温习功课，虽然作业已经早早完成了，但他还是会提前预习后面的课程。

虽然还没正式到夏天，但正午的温度还是不容小觑。吴向阳在院子里晒了半个小时，脑门也顶了不少的汗，都要滑下来滴到课本上，但他不想回屋里，怕吵到爷爷休息，所以用湿手帕擦了擦就继续看书了。

如此一幅刻苦读书认真学习的平静场面被一阵急速靠近的跑步声打破，周洛的脚步就像逐渐拉近的炮仗，声势越来越大。

他刚想开口大喊吴向阳开门，就见院子的木门福至心灵地往内打开。吴向阳及时地捂住他的嘴巴，把他昂扬的问候堵在喉咙。另一只手伸出手指放在嘴边，示意爷爷在睡觉。周洛适时压低嗓音，靠近吴向阳道：“吴向阳我还想去玩，你陪我去吧。”

吴向阳知道周洛的新鲜感在作祟，但两个小孩去逛市场是非常不安全的事情，但看着周洛这亢奋的样子他知道一时半会消不了，所以他拿起一本新作业本就拉着周洛的手去后山。

后山并不是全都是树，有个秃一点的土坡常年没植物生长的痕迹。好像是以前一场大火烧干了地下的植物根系，然后这坡还有点高度，站在上面可以看到整个村子的全貌，在众人的努力夯土下，这一块彻底秃了。

吴向阳没有周洛那么多的玩具与消遣方式，但再冷漠的孩子也还是会有需要放松休闲的时候，他的方式就是在这山坡上放纸飞机。

仔细叠好，对着尖尖哈一口气，然后用力往外扔。乘着山坡的微风，纸飞机可以飞得比想象中远，而一些隐藏的思绪与情绪仿佛也跟着纸飞机飞远，消散。

毕竟吴向阳已经在这里渡过许多次孤独的午后疗愈时光，所以周洛在吴向阳的主场作战是连连败仗。周洛叠的纸飞机常常还未飞出半米就立马转弯直向地面砸去，在吴向阳的对比下，气得他直跺脚。然后就是越飞越气，越气越撞地。

“你说，当时那纸飞机看着那么简单怎么就那么折磨人呢？”成年的周洛喝了一口啤酒，忍不住吐槽。

长大的吴向阳还是那么沉稳，只是微微笑了一下。

然后他俩的思绪又飘回那遥远又清晰的童年山坡。

尝试了几次之后都不成功，周洛气得又要发挥他一贯的操作，在地上撒泼打滚赖账，“你耍赖，你作弊，怎么可能你的每次都飞那么远，我的老是飞不起来。”

吴向阳蹲下来仔细地教他，“你叠的不够紧，机翼要宽一点，头要尖一点，每个褶皱都得压紧。飞出去的时候不能使蛮力硬甩乱扔，想顺着风的方向轻轻推出去。”

周洛没想到吴向阳就这么把自己的秘诀通通传授给自己，这在武侠小说世界里就是把武功秘诀公之于众自断双臂的行为。

他连忙爬起来，连身上的泥土都没拍就按吴向阳的独家秘籍操作，他轻轻地拿着叠好的纸飞机，站在那里感受微风的方向。四周安静下来，他能听到树叶相碰的飒飒声，狗尾巴草种子掉落与石头碰撞的声音，还闻到若隐若现的蓝楹花香。一股风拂过山坡，卷起了一点灰尘，周洛松开双手，轻轻一推，看着自己的纸飞机随风盘旋而起，飞得又高又远，突破界限，不再困囿于这一片小天地。

两人都在跟随着纸飞机的踪影，直到看不见。

那一个下午他们站在山头，比谁的纸飞机飞得最远，直到把吴向阳带去的新作业本消耗殆尽。

许多年后，周洛都会时不时回忆起那座山，那飞向田地的纸飞机，那长得茂密的蓝楹花树，以及那个难忘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