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药浴，煞气，与枪
如果说陈言到这个世界之后，最大的优势是年纪的话，那最大的败笔……
就是这上了年纪的身子骨。
年纪大不仅意味着活得久，见得多……
却也意味着积劳成疾，意味着身子的各个部件都几乎走到尽头。
平日里身子晃荡不是陈言不会好好走路，此前贴到门缝才勉强听得清人说话不是陈言装聋作哑，此前在校场考核的言简意赅不是陈言高傲……
老年人的世界是朦胧的。
陈言其实能清楚地感觉到，这身子就像是一辆即将分崩离析的马车。
虽然“意识”这匹马虽已经换成了一个全新的灵魂，但马身后的这车却已经岌岌可危，说不得下一步就会散架……
别看那时候的陈言又是力举三百斤石锁，又是雨夜九杀的。
实质上都是对这本就油尽灯枯的身子进行再一次的透支……
所行一切，只为乞活。
但终是……
在那马车散架之前，一根绳索将这腐朽的马车揽住，暂且阻止了它的消亡。
这根绳索，便是那一缕气血。
它就像一簇火，想要将这僵老的身子捂热。
陈言也趁热打铁，配合上桩功一次又一次地试图让它焕发生机……
活过来了。
得益于桩功和气血的双管齐下，陈言终于是活过来了。
也让他这一次从深山里走出来，更像是一个正常人而非老妖怪。
可这身子……
这马车，内部依旧是糟的，朽烂的。
荀适的判断没错，他虽有了气血，可那气血却比所有人都要弱，且不止一星半点。
归咎于他此前一遍又一遍地用气血去浇灌身子，也归咎于气血在他身子里光是运转都磕磕绊绊无法畅然无阻……
阻碍它的，是十七岁那年一头扎进寒潭里因此落下了冬日膝盖疼的病根，是三十六岁那年帮主家干活被一棍子砸得昏死过去留下的昏沉，是五十一岁那年……
这些此前是病根，在陈言有了气血之后就化作了郁结经脉之中的瘀堵……
可是在此前，那妖异的气息像是一头蛮兽一般杀进他身子里横冲直撞！
开弓没有回头箭。
他那时候只能竭力趁着气血还没被撞垮，借这千疮百孔的经脉最后的余温，一鼓作气将八石拉开……
却哪知箭离弦，那蛮兽也像是下山的猛虎杀将出去。
如今再瞧，经脉中的沉疴暗疾竟然被冲散开了许多！
而此刻再被这药浴一泡，像是被熬煮被蒸腾……
虽只是被冲散了些许，但弓在手啊！
阴差阳错，竟然成了他拼死一箭之后最大的收获！
吱呀~
约摸再过了一刻钟，陈言终于推开了门。
此刻的他感觉有一团火在身体里上蹿下跳，浑身燥热。
他知道那是药效之后他那瘦弱的气血。
以至于他甚至不敢开口，生怕一张嘴给它跑了出去。
门外只有荀适一人，还是那般秀才打扮，一个人靠在柱脚读书……
陈言拱手想要道谢，他的药浴份额还没配下来，这估摸是荀适的。
而此前他只剩下那一点意识，也是荀适在帮忙化开药力。
可是还没开口便见到荀适已经先一步摆摆手，而后用书拍着屁股起身。
“我原先以为你这身子受不住，还刻意让许新只下了半份的药。”
“却哪里知道你这身子跟个无底洞似的，我只随手帮你化开一下，吸收便完全不消我焦心。”
“就索性全给你灌进去了……”
他上下打量了一眼陈言，笑道。
“看来吸收得比我想象中还要好。”
“至于谢就不用说了，反正皮关之前的药浴对于我来说已经收效甚微了，要不是此前都被那哪吒掏去了我多少给你多整些赔罪……”
“哦，赔罪是因为大善。”
“我本没想过你真能射出去，只想给你憋在身子里。”
“算是给你大言不惭的一点小苦头，却更多的是想要在事后给你化开煞气，顺便摸摸你的底，毕竟对于徐老大为什么抓来你这么根老葱还是好奇的……”
“当然，现在不好奇了。”
他语气顿了顿。
“现在……”
“五体投地。”
四个字，情真意切。
陈言点点头，而后躬身一礼。
就像他和徐正豪之间一样，萍水相逢他从来便不奢望谁能真对他掏心掏肺。
荀适没什么坏心，还帮了他大忙。
对于他来说，这便已经足够了。
“诶诶诶……”
荀适赶忙上前扶住。
“若是论年纪你得算到我太爷辈去，这一礼我可不敢受！”
“况且我也不值得谢！”
见陈言固执，执意不起，他一时间抓耳挠腮。
忽而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口。
“你刚刚才用了药浴，有这功夫还是不如多去练练，莫要让身子冷下来白白浪费了药效！”
陈言知道这一点可不是胡说。
他确实能感觉到身体里燥热的气血稍稍有些缓和，而身子里此前藏进四肢百骸的药效也在微微有些停滞，现在经过这么一提醒便就了然……
“桩功练会了么？”
“走，我带你打一套去！”
荀适也是个行动派，迈出步子就要往院子方向去。
只是陈言这一次却先急了。
不过依然不愿意开口，只是将袖子里的那书卷取了出来拦在了荀适面前，指着枪法两个字呜呜作声。
荀适愣了一会儿，瞧见他这小气的模样哭笑不得。
却也终于是知晓为什么此前一直不开口了。
不过他记得自己第一次药浴时候也这般……
“你是说，你想练枪法？”
乐归乐，最后却还是忍不住皱眉。
“桩功是基础，我听说过你五天前虽然力能举鼎，那桩功却是一塌糊涂……”
“许新说你还打睡着了，把徐老大气得不轻。”
“桩功是基础，莫要心急，练好了再谈枪……”
他说的时候，陈言其实已经跟着点头。
他是急着想学这枪法，可毕竟荀适不知道他桩功的功夫，这样想也无可厚非。
而他也不是非得今天学……
可是荀适说着说着，却忽而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般嘴角勾起。
“倒是……”
“既然你坚持……”
陈言摇头，他不坚持。
可荀适像是看不见似的，嘴角笑容越来越浓。
“便先去见见你的枪法老师吧！”
“只是，他可没我这么好说话……”
他那意味深长的语气，让陈言想要收回他之前觉着这家伙没坏心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