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凡躯撼妖

八尺桐油火把炸开第三朵火星时，萧铁山踹翻了挡路的青石碾子。

铁匠铺后院垒着的铸铁胚被这汉子抡成投矛，擦着狼妖耳尖钉穿孙记米铺门板。[听觉]米粒瀑布般倾泻的哗啦声里，二十三条民壮的呼哧喘息搅动着血腥。

老四带娃走西胡同！“萧铁山反手撕下半幅外衫缠紧渗血的右臂，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碎了三颗骰子，“二郎护女眷往关帝庙地窖！麻三你——“

话尾被狼嚎吞了七分。

青鬃妖狼的利爪刮过萧家祠堂飞檐，琉璃螭吻应声碎成霰粉。碎渣扑簌簌落进萧铁山衣领，在古铜色脖颈上划拉出七道血痕。他忽然转头望向躲在牌楼阴影里的萧凡，虎目里炸开星火。

萧雨猛地扣住兄长的腕子：“辰时三刻，北巷十三步当有横尸！“

少女癫狂的力道掐得萧凡腕骨生疼，却不及眼前景象半分震撼——萧铁山竟将燃烧的火把倒插进自己口中！

“爹——！“

青碧火舌顺着萧铁山喉管窜入胸腔，爆鸣声如裂帛。老人全身筋络骤亮，暗金纹路在皮下奔涌如江。[视觉]他踏碎青砖的右足深陷三寸，溅起的碎石竟在半空凝成北斗阵型。

“焚血燃灯术...“米铺赵掌柜的独眼瞪得滚圆，“二十年前剿灭尸王寨的禁术！“

三头狼影自屋脊扑落的瞬间，萧铁山爆喝如雷：“凡儿接鼎！“

半枚青铜残片破空而至，边缘泛着熔岩般的赤芒。萧凡扬手去接时，肌肤灼出焦香——这分明是父亲藏在铁匠炉暗格二十年的铸剑残料！

狼妖巨尾横扫的飓风掀飞五名壮汉。萧铁山铁塔似的身躯堵在巷口，沸腾的血蒸气在周身凝成赤甲。[触觉]萧雨忽然伸出舌尖舔舐飞溅的血沫，痴痴笑道：“午时不到燃心火，九鼎玄阴转阳爻...“

萧凡浑身汗毛倒竖。

狼爪破开血雾时，他分明看见父亲胸腔内跳动的不是心脏——而是半尊三足青铜鼎！那些暗金脉络正是鼎身的饕餮纹，此刻却顺着断臂淌出黑血。

“带小雨走！“萧铁山喷出燃着青焰的血，“去城南古槐下寻...“

最后半句被骨肉分离声斩断。

萧凡的嚎叫哽在喉头。半截烧焦的断臂砸中他胸腹时，青铜残片突然迸发幽光——映见血泊中父亲翕动的嘴唇重复着某个古字：“鼎...鼎...“

三条狼影裹着腥风掠来。萧凡抡起柴刀劈向最瘦小的那头，刀刃卡在妖狼第三根肋骨时，掌心残片忽然发烫。

癫狂的萧雨突然用头撞击兄长背篓：“坎七离三！右肋下三寸！“

狼妖左爪穿入萧凡右腹的刹那，残片表面饕餮纹如活物暴起。青光顺着血管直冲天灵，左臂皮肉竟如琉璃般透亮，内里游走着万千上古铭文！[体感]剧痛化作滚烫的溪流，柴刀豁口处金光游走如龙。

“畜生！“

刀刃爆出虎啸。那头最壮硕的妖狼被劈开颌骨时，萧凡瞥见它咽喉处悬着的青铜吊牌——与火把上融化的镇魔司徽记如出一辙！

萧雨突然掰开篾条探头怪笑：“戌狗亥猪，玄甲噬主！」

狼妖金环炸裂。

萧铁山的残躯在此刻突然暴起，五指如钩刺入妖狼右目。[听觉]某种瓷器碎裂的脆响中，狼妖眼眶里滚出枚鸽蛋大的血玉珠。正欲扑杀萧凡的另两头妖狼突然收势，冲着血珠发出悲鸣。

“果然...慕容家的控妖玉...“萧铁山半边脸露出森森白骨，“凡儿，记住鼎在人在...“

老人的遗言没能说完。狼爪搅碎胸腔时，半块青铜鼎残片从血肉中腾起，与萧凡手中碎块拼合。鼎身铭文流窜的青光竟将方圆十丈的雨幕蒸成白雾！

腥甜涌上喉头。

萧凡撞在断墙上时，左臂青光如茧裹住全身。[嗅觉]皮肉焦糊味混杂着萧雨发间的药香，背篓篾条正被无形之力根根抽离。视线模糊之际，他看见青光中浮现巍峨虚影——九尊巨鼎环列星穹，某股苍茫气息自鼎口倾泻而下。

狼妖金环骤亮如昼。

那头独眼狼王人立而起，前爪结出人类修士的剑诀。[视觉]妖气凝成七柄幽蓝冰剑悬在萧凡百会穴上方时，萧雨突然用额头猛撞墙面：“三清归位！妖星犯冲！」

青铜残片应声爆鸣。

青光如匹练卷住狼王咽喉，萧凡的意识被拽入某种玄奥境界。三百六十五颗星辰在鼎口轮转，某道威严嗓音在魂海炸响：“九鼎镇八荒，妖祟尽低眉...“

剧痛让萧凡清醒。

残存的右手本能地攥紧柴刀，被青光浸润的桃木刀柄滚烫如烙铁。[触觉]刀刃切入狼王喉管时，他清晰感知到妖血中翻涌的暴戾气息正被左臂饕餮纹疯狂吞噬。

“噗嗤——“

柴刀齐柄没入妖狼咽喉，碎铁四溅。萧凡被反震力掀翻在尸堆里时，瞥见青光正顺着刀口钻入狼尸——那具三丈长的妖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

“是鼎纹在吸食妖元...“米铺赵掌柜瘫在血泊中呢喃，“萧家竟藏着人皇...“

最后半字湮灭在赵掌柜喉头。独眼老人脖颈处插着半截冰剑，正是方才狼王凝出的杀招残片。

萧雨爬出背篓时，赤足踩着粘稠血浆跳起怪诞的舞。癫狂少女用狼血在墙面画出歪斜的鼎形图腾，每道血痕都泛着幽光：“寅时二刻，镇魔司玄甲过境七里...“

残存的最后一丝青光在此刻收拢。

萧凡左臂的饕餮纹渐渐黯淡，却有什么东西在血脉深处扎根。他踉跄着背起妹妹时，忽觉周遭血腥气变得异常清晰——十七种不同伤口的铁锈味，三里外幸存的婴啼，甚至慕容家私兵铠甲接缝处的铜锈气息...

“阿兄算错了。“萧雨忽然将狼牙项链套上他脖子，“该是三百四十二步见血光...“

断裂的牌楼在此刻轰然倒塌。

烟尘中浮现六道玄甲身影，为首者轻抚腰间寒晶剑，阴鸷目光扫过狼尸咽喉处的刀痕：“好个噬主的鼎纹，倒省了本尉血祭的手脚。“

萧凡认得这个声音。

七日前在镇魔司征兵营，这把嗓子曾笑着说：“萧家儿郎最适合填鬼门峡的阴尸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