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黑甲如山
葬魂渊的罡风卷着冰碴，镇魔司新兵营坐落葬魂渊断龙脊，西侧深渊涌动着永不消散的冥雾，东看台以北海玄冰砌成，冰层里封着前朝武圣的断枪。
龙泉与阴泉并流于校场两侧：世家沐浴的龙泉引自地火灵脉，寒门饮用的阴泉实为炼尸炉冷却水，泉眼处沉着七具金线锁魂棺。
在镇魔司新兵营的玄铁闸门上刮出厉鬼哀嚎般的锐响。萧凡站在三千寒门队列中，望着闸门缓缓抬起的缝隙——百具青铜悬棺倒挂在门梁，棺底渗出的黑油在雪地绘出扭曲的符咒，这是慕容家给新兵的“见面礼“。
“领甲！“
监军王狰的吼声震落檐角冰锥。这独眼巨汉的玄铁重甲上，十三道抓痕泛着幽绿——传闻是阴犬统领留下的勋章。当寒门队列最前的麻脸少年碰到甲胄时，王狰突然咧嘴大笑，露出镶着人牙的金齿。
“小崽子们！“他举起件大半完好的锈甲对着日光，甲片缝隙里的腐肉簌簌掉落，“这可是用阴蛟粪淬炼的宝甲，慕容大人特赐的恩典！“
世家看台飘来嗤笑。南宫策斜倚青玉榻，指尖冰玉杯盛着“雪蟾泪“，杯壁凝霜却透着诡异的猩红。这紫袍少年眉间朱砂痣泛着桃花瘴，腰间七宝流苏剑的蜃珠吞吐幻雾，将三丈内化作春日桃林——与寒门队列脚下的血冰形成割裂的阴阳界。
“未时前穿甲绕场百圈！“王狰的流星锤砸碎地砖，裂纹如蛛网蔓延，“爬不动的，正好喂阴犬开荤！“
萧凡触到铁甲的瞬间，腥臭蚀鼻。这甲胄内衬是阴尸皮鞣制，关节处的倒刺直接扎进皮肉。三百斤的重量压得他颈骨咔响，却远不及身后少年们的惨状——
“呕！“
李家幺儿跪地狂吐，甲胄里抖落的蛆虫混着胃液，在雪地蒸起青烟。更远处，赵狗儿被铁盔压弯了脊梁，十五岁的少年像衰老的虾米，每步都在冰面留下血脚印。
“萧大哥...“赵狗儿第七次跌倒时，腕骨已露出森白，“我娘说...镇魔司的爷都穿金甲...“
铜锣骤响。世家队列那边飘来异香，慕容羽正把“白虎锻骨丹“当弹珠射鸟——这慕容家旁系脖颈的狼牙坠刻着“七十三“，惨白面皮下青筋如蚯蚓蠕动。当丹药落入阴沟时，萧凡看见沟底堆积的前任甲胄，那些锈铁里还卡着枯骨指节。
第三十七圈，赵狗儿栽倒在测力碑前。王狰的流星锤呼啸而至，少年脊骨断裂的脆响混着风雪，在葬魂渊荡起连绵回音。萧凡的指甲抠进掌心溃烂的伤口，鼎纹在左臂灼痛——赵狗儿喷在碑面的血渍，正诡异地聚成“九鼎“篆文。
子时的哭魂林阴风如诉。萧凡蜷缩在营房角落，指尖摩挲胸甲夹层的《三皇经》残页。月光穿透铁窗栅栏，在“禹皇锻体法“的经脉图上切割出牢笼暗影：
【戌时引月华淬百会，需伴禹步踏星斗】
蝇头小楷旁画着个负鼎人像，正是萧家祖传“铁山靠“缺失的关窍，萧凡按着负鼎人像对着惨白的月光不自觉的修炼起来。
“嗬...嗬...“
隔壁铺位的周瘸子突然抽搐，这老兵油子独臂抓着墙皮，指甲盖掀翻了也不停。萧凡嗅到腐鼠般的恶臭——老兵七窍渗出的黑血，正在地面绘出慕容家的狼头徽。
营房木门吱呀作响。萧凡将残页塞入靴底裂缝，瞥见门缝闪过银线云纹靴——南宫家的蜃珠幻雾正悄然漫入。月光陡然暗了七分，某种粘稠的压迫感爬上脊椎。
丑时的梆子声裹着冰碴。萧凡跪在古槐下，按经书摆出“负鼎式“。鼎纹感应到残页存在，左臂青铜脉络逐一亮起，恍如星河倒映。当北斗七星移至树梢时，他听见自己骨骼爆响如炒豆——
“咔嚓！“
脚下百年冻土龟裂，呼出的白气凝成九鼎虚影。五脏六腑仿佛被置入锻铁炉，每滴血都在沸腾嘶吼。这是武生巅峰的“沸血“征兆，亦是禹皇锻体法第一重的桎梏。
测力碑矗立在世家校场边缘，玄铁碑面映着南宫策午时留下的拳印凹痕——“一千三百斤“。萧凡的锈甲凝着冰霜，却压不住血脉中奔涌的暴烈。他想起赵狗儿碎裂的牙齿，想起闸门悬棺滴落的黑油，更想起萧雨腕间新增的锁魂镯，双目怒睁，全力一击。
“破！“
拳峰触及碑面的刹那，鼎纹青光暴涨。九百斤刻度炸开蛛网裂痕，血光浸染的古篆刺痛双目。青铜巨鼎嗡鸣震颤，鼎耳铁链应声崩断，绞碎了看台上三盏冰玉杯。
“武生巅峰？！“南宫策捏碎榻沿，桃花瘴从朱砂痣溢出，“寒门贱种也配触鼎！“
慕容羽的狼牙坠骤然发烫，他在萧凡收拳瞬间窥见甲缝丝丝青光。王狰独眼暴突，流星锤绞碎酒壶，琥珀色的“阴泉酿“在雪地蚀出焦痕。
寒门营房背靠“哭魂林“，每株槐树的根系都缠着青铜锁链，深扎地底三百丈的炼妖窟。
寅时的更鼓裹着血腥。萧凡被铁链拖过哭魂林时，看见每棵槐树都吊着铜铃——那是用叛逃者头骨制成的“惊魂铃“。南宫策的蜃珠幻化烈焰地狱，慕容羽的狼牙坠刺入他肩胛，七把解尸刀在周身游走如毒蛇。
“搜魂！“紫袍少年掐诀唤出阴神，半透明的手掌抓向萧凡天灵。
鼎纹突然游向眉心。当阴神触及青光的瞬间，南宫策瞳孔骤缩——他看见九尊巨鼎碾碎桃林幻境，将自己镇压在黄泉深处。来自荒古的威压碾碎三魂七魄，七窍金血喷溅如泉。
“啊啊啊！“世家子弟抱头撞墙，发冠碎成玉屑。慕容羽的狼牙坠更是“咔嚓“裂开，内里钻出百条黑线虫，正是操控人傀的“蚀魂蛊“。
王狰破门而入时，萧凡正佯装昏厥。唯有他自己听见血脉轰鸣——方才的反噬消耗了萧雨三年阳寿，此刻腕上青纹刺字已变成：
【寿七十六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