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春11日：春雨
今天下雨。
村里人相信，春季的雨，夏季的雷，秋季的叶，冬季的雪，是大自然掌控季节精灵们的显化，每当这些日子降临的时候，人们会聚集在茶室，观赏属于自己季节的新诗。
春天的专属茶有个朴素的名字，叫做“春茶”。滋味冽而微甜，此茶只有春季下雨时才会分与众人饮用，那种滋味会让人爱上春天，那种滋味…
如果已经爱上了春天，不妨吟诵一下春天的诗句吧。
春天的掌茶人给农场寄送了一封邀请函，配带有一小包春茶。农场已经有两枚鱼苏果成熟，所蕴含性格分别是“沉稳”和“贪婪”。四位少女这个时候因为不用浇地，早就自己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只有安心对这一天格外上心，她知道，自己喜爱的春天，要与大家分享。
茶室不能饮酒，没办法把自己地窖里的珍藏带去给大家分享，这可怎么办呢…
披着蓑衣，少女走在泥土路上，湿麦垛蒸腾出陈年阳光的气味，混着新翻泥土的腥咸在雨幕中发酵。远处的雨帘半掩茶室清雅的院门，叩门之后，一位身着青色茶道服的妙龄少女迎了出来，只见：
帘外垂帘山空奇，窗里重窗雨隽然。
春茶妙语摘豆蔻，花香漫卷下堂来。
双鬓七青频择柳，三倾一点入杯中。
不知此茶谁得饮？伞下蓑间为新客。
这间茶室坐落在山腰观景的绝佳地点，来路崎岖不平，加山路泥泞，平时也没有人居住。参与茶会的都是年轻人，每当一任茶室主人确定之时，便要负责保养茶室，室内茶饮甜点便是村内最好的新鲜筐颐，虽说建在这种地方有故意以腿脚之故屏蔽老人的嫌疑，但品茶论诗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年轻人去做吧。
“是林安？”安心定睛看着面前清妆丽貌的春姑娘，忽然惊喜遇到了熟人。
林安笑盈盈地欠下身子，将安心迎入阁中，安心却对这位貌若天仙的春姑娘喜爱有加，一定要搂搂贴贴一起进去。
屋里已经坐有一名男子，岁数不大，面前有一只和自己一样的翠青色茶杯，杯内半满，茶烟直起。按照诗仪，需要向在场的每一位请名，得知对方是村中农户之子，名唤秦岚，与之清俊容貌呼应至极；还有一名琴女名曰白霜，琴声入门可闻，婉转悠扬。
林安回到主人位就坐，熟练地摆弄起茶具，只见：
庐中有新音，轻颦见春娘。
素手拈清云，青瓷转白歌。
瓯下分泉影，袖底散香结。
此间好景去，春色一杯茶。
春姑娘添上一杯新的茶，滚烫的茶浆冒着白烟，似乎要飘向屋外去。新鲜、芳香，茶中泥土的气息随清风一并迸出，只觉喉头清凉，唇齿甜涩，不忍再啜一口，回味无穷。
山泉从屋内流过，并未改道，茶水便是从泉中直取而来。高山的融雪汇有新春的雨滴，是春天流动的脉搏。方才歇息下来，开始仔细观察屋内布景，庐中有泉，梁间有燕，墙饰有梅，低嗅有香，侧耳有琴，柜中有容，门外有铃，座上有客，便是有意。
林安注意到了安心的目光，羞赧地低笑起来，眼睛被垂下的刘海遮住，腮红随着微微翘起的苹果肌展现在对方眼前，朱唇一笑，似乎整个春天便到来了。不久，更多的客人便开始入座，互通姓名之后，宾客到齐，琴女便转身进入后房，为众人端上糕点。是用新竹笋做的棉花糕，入口轻柔，春茶的味道糅合其中，忽然注意到小院竹中雾影斑驳，细雨低沉，尤为清秀。
雨丝斜切酒旗，檐下躲雨的狸花猫慵懒滚身。村中喜欢春天的人也会在这一天在酒馆聚会，除了有免费的春茶特供以外，还有雨入开坛的经年酒“雨”。人们会将酿造这种酒的原材料在这一天准备好，封坛入窖，来年的这个时候再开饮。脱下蓑衣，屋里的温度与屋外形成对比，一层雾气凝结在眼前，伴随着茶的清香和浓烈的酒味，人们谈论着今年的庄稼，今年的鱼，还有今年到来村里的四名少女。
还有三名少女在做什么？
今天湖底的陈年老鱼会浮上水面换气，她们在钓鱼。
鱼筐里躺着肥大的鲶鱼，打包的熏鱼干放在便携帐篷里，斗篷下的少女握着钓竿，望着湖面上雨滴溅起的水花，每每怕它们吓跑了肥美的湖鱼。果汁在怀里揣出温度，甜蜜的滋味于唇齿间流连。遛鱼得胜的少女将篓子中的渔获倒入筐中，继续回到座位上，等待下一条小可爱的光临。
“林安，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们还会相聚在这里吗？”
“明年…我还会在这里。”
安心忽然大脑停顿了一下，如果一年后自己和朋友们都离开了农场…
“莫需多虑，心儿小姐。”林安纤手拂过身旁的案台，上面有一本流传下来的诗册，还有一只雕刻精美的桃花心木匣子，里面放的应该都是历年前来的客人写出的诗歌。有诗情的人少之又少，大部分人还是喜欢欣赏这如诗般的美景。
她将新的纸张放进去，上面用清秀的字迹唱着对春的赞美与对友情的歌颂。
“真是好词笔呢…”春姑娘的眉间跳动着欢喜，“请再饮一杯吧，此杯过后，集会便要告一段落了。”
“啊…这么快吗？”
“为了这一天，春天的精灵将雨滴凝结在空中一并洒下…她们也该休息了。”
“精灵…”
“是呀。她们是这个世界的守护者，魔法便是精灵的语言。”
安心点点头，“谢谢你。”
林安莞尔，仿佛春天在这一刻绽开花朵，美不胜收。
雨雾蒙蒙，安心哼着歌回到农场，四周的香气让她想起美好的事情，就像每次春天的到来都伴随着万物复苏、鸟兽齐鸣，有诗赞曰：
白雨怜芳草，心事入清风。
花木斑斓时，竹堇茵翠处。
春来来，春往往，莫哀哀。
时年终有继，歌乐复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