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赠画
贾琮回到贾府，匆匆用完午饭，才把要送黛玉的画拿了出来，准备送给她。
前些日子黛玉替他求情，阻拦贾赦教训他，还没顾得上当面感谢。
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这幅画早被贾琮认真装裱过，尺寸虽然不大，却贵在传神。
唯一需要担心的是，得避开贾宝玉。
宝玉如今和黛玉都与贾母同住，只隔着碧纱橱，俩人称得上是形影不离。
想到这点，贾琮找来一名粗使小丫鬟，给了她几文铜钱，吩咐道。
“我准备和林妹妹探讨诗文，你帮我去打听打听她在做什么，和谁在一起。”
“不要告诉别人就行。”
小丫鬟拿了钱，很高兴地动身去打听了。
她不敢直接去贾母住的地方找，但不妨碍找小姐妹打听。
不多时，那小丫鬟就回来了。
“禀琮三爷，林姑娘这会正独自在西院花园里赏花。”
贾琮一听，心喜不已，真是天助我也。
“行，我知道了，忙你的去吧。”
待小丫鬟离开后，贾琮将画轴塞进袖袍里，整了整衣冠，直奔西院花园而去。
正值春日，正是百花争艳之时。
转过月洞门，绕过两处亭台，但见一袭素色罗衫的黛玉正倚着太湖石，纤纤玉指虚虚拢着几片残瓣。
春风掠过她鬓边垂下的青丝，卷起满地落英如雪，却拂不开眉间那抹轻雾似的愁绪。
贾琮顿觉袖中画轴似有千斤重，踟蹰片刻，方轻咳一声，“林妹妹可是在葬花？”
话出口便懊悔。
黛玉身边一无花锄，二来她神情也不像。
这个时候的黛玉还没到葬花的心境。
黛玉闻言，凝脂般的面庞转过半侧，“原是琮三哥，什么葬花？”
“说错了。”贾琮笑道：“今儿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倒是赏花好时节。”
黛玉转过身子，轻声道：“我倒没心思赏花。想必琮表哥是知道一句话的，花无百日红。”
“这些花儿很快就将凋谢了。”
见黛玉脸上有些惆怅，贾琮一时语塞。
有如此心态，随着她日渐长大，来日有葬花之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妹妹不必惋惜。”贾琮正色道：“我前日里见风吹落花儿，偶得一句诗，妹妹听听可好？”
“什么诗？”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黛玉微微一怔，细细品味，双眸中闪过一丝光亮，却又很快黯淡下去。
她轻轻摇了摇头，幽幽说道：“琮哥哥这句诗自是极好的，可即便落花能化作春泥护花，可那花谢之时的凄凉，又有谁能真正体会？”
“那花曾经的娇艳明媚，一朝凋零，终究是让人心中难安。”
贾琮见黛玉仍是难以释怀，思索片刻，笑着说道。
“妹妹且放宽心。这花开花落本就是自然之理，就如人生一般，有聚有散，有喜有忧。”
“花谢之后尚有来年再开之时，人生虽有波折，却也定有新的希望。”
黛玉听罢，微微点了点头，“有那么点道理。”
贾琮知道黛玉这性子，想要彻底开导很难，便不再多说，只能潜移默化影响她。
他从怀中取出画轴，“前日蒙妹妹仗义执言，昨日特作此画相酬，妹妹看看，可还喜欢？”
黛玉一愣，接过画轴，顺势打开。
徐徐展开的宣纸上，瞧见了自己的身姿，令她忍不住瞪大了双眼。
“噗嗤。”
看着看着，黛玉竟笑出声。
“你笑什么？”贾琮一头雾水。
难道不应该是感动的要哭？
自己足足花了一个月，呕心沥血为黛玉作了这幅画。
“琮表哥骗人。”黛玉继续笑道。
“啊？”贾琮更懵了。
我画的黛玉不像吗？
不可能！
就是三岁稚童来了，也能认出来画中人是黛玉。
“笨脑袋，你瞧。”黛玉指着落款，抿嘴道：“这日期分明是前几日，你还骗我是昨日所作。”
贾琮恍然大悟，原来自己那日画好后，注明了完画日期。
这会，自己没留心，反倒是黛玉眼尖。
好在歪打正着，经这么一出乌龙，黛玉有些积郁的心情变得欢快了不少。
“嘿嘿嘿嘿。”贾琮挠了挠头，尴笑道：“我未卜先知，不行吗？”
黛玉笑道：“画我收下了，画的真好，琮表哥什么时候学会的作画？”
不怎么懂行的她显然没看出这幅画的价值，只是单纯觉得画的逼真，很有神意。
“这几月所学，就斗胆拿妹妹来练手了，勿怪。”贾琮含笑打了个稽首。
“又骗我。”黛玉嗔道：“我虽不懂画，却也是见过不少名作的，父亲收藏了不少书画。”
“依我看，这才不是练手之作。”
“你送我书那日，让我安静坐着，瞧了我半天，是不是在为画我做准备？”
“妹妹真是冰雪聪明。”贾琮讪笑两声，挠了挠头。
心道黛玉之聪敏剔透，一般人真比不上。
“这画是单为我一个人画的？还是别的姑娘都有？”黛玉想起了一大早贾琮盯着晴雯的一幕。
“好妹妹。”贾琮哭笑不得，“我实话说，这画我呕心沥血花了好一段时日，你说我还有时间画别人吗？”
“对了，哪怕有时间，我也不画。”他连补充道。
“那可不见得。”黛玉侧脸瞧着贾琮，“府里这么多好看的小姑娘，只怕哪天有姐姐妹妹开口讨要，你就画了呢。”
“那不会，你把画收好。”贾琮连忙保证。
他在心里想着，罢了罢了，这以后怕是不能为别的姑娘作画了，被黛玉知道了，定要烧了我送她的画。
黛玉嘴角笑意更甚，将画轴收起。
远处忽传来紫鹃唤“姑娘”的声响。
“紫鹃有事找你呢。”贾琮提醒道。
黛玉抿着嘴白了贾琮一眼，“我听到了，我又不是聋子。”
“回去了。”她笑着说道。
“嗯。”贾琮跟着起身。
下一瞬，只见黛玉将画拢入袖中疾步便走。
走了几步，她嘴角含笑回头看了贾琮一眼，再转身消失在花丛中。
恰好，一阵风吹过，一瓣桃花打着旋，落在贾琮手中。
令他无限遐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