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沁月进去到顾宅大厅的时候，顾叔寒正背对着她坐在沙发上抽烟，隐约听见张副官站在他身边在说什么“虽然相像”、“要小心”的字样。
看见她来，张副官立刻停止了说话向顾叔寒行礼离开，路过她的时候客气的打了声招呼：“苏小姐好。”眼里却还是不友善。
沁月在沙发的另一头坐下，“这个张副官总是这么严肃，每次见着我都躲得飞快，搞得我好像想要偷听什么你们军中的机密一样。”沁月讪讪道。
顾叔寒却笑起来，他将手中的烟头熄灭，向她问道：“听说苏小姐之前一直在国外生活，四年前才回的广陵？”
沁月不知道顾叔寒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却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他，如实答道：“是的，当年我父亲在外面纳了妾，我母亲一气之下带我去了国外生活，四年前我母亲辞世我才回国。”
顾叔寒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不知道苏小姐去的哪个国家？”
“美国。”沁月答。美国，已是多么遥远的事了啊，遥远到她对纽约的记忆都已经模糊。
“这么巧，我回国前就是在美国的佛吉尼亚军事学院，后来在纽约的西点军校，或许我们还曾经见过。”
“或许吧。”
“对了，昨晚跟你的林公子聊得怎样？”
“你放心，我没有提你计划的事，我只是想劝他订婚宴那天不要出现。”
顾叔寒挑眉：“然后呢，你劝住了吗？”
“我就是想跟你说这件事，我没有想到仲骞这么执拗，我劝不住他，他昨天在气头上还说要杀你。”沁月皱眉道：“他一介书生，从小在锦衣玉食里长大，我怕他一时冲动做什么傻事。林家也算是你的盟友，林老爷就只有仲骞这么一个儿子，无论如何都请你多留意一下他，不要让他误入歧途做出什么傻事来。”
“你就不担心他真的来杀我？”
“不担心。”沁月心里觉得好笑，便笑了出来：“你是谁啊，你是江东少帅顾叔寒，仲骞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他哪里能够伤到你分毫。”
顾叔寒也笑起来：“好，我会让人留意那个想要杀我的公子哥。”
沁月将大厅环视一圈，发现仆人都被顾叔寒遣了出去，屋子里除了她和顾叔寒就再无其他人，“今天不是来庆祝你迁居的吗，广陵城里观望新霞路1号的主人是谁的人可不少，宾客呢，还没来吗？”
“庆祝迁居？”顾叔寒像是听了什么笑话，“需要我宴请的人明日订婚宴上自然会来，其它观望的人就让他们继续观望好了。”
“那你今天叫我来是？”沁月问。
顾叔寒拿起放在一旁的西服外套，起身道：“叫你来当然不是为了参观这房子的，走吧。”
“去哪里？”。
顾叔寒将西服穿好，双手插兜望着门外，悠悠开口道：“白公馆。”
“去那里做什么？”沁月不禁皱眉道。
白公馆是杨参谋的五姨太白霜霜的府邸，是广陵城太太小姐们争奇斗艳、打牌消遣的地方，苏司令的二姨太和苏沁月的那两个妹妹也是那里的常客。
那白公馆的主人个白霜霜是个长袖善舞的交际花出身，杨参谋的大太太不肯让她进门，杨参谋这才给她另修的白公馆金屋藏娇，美其名曰为五姨太，其实也就是杨参谋在外的一个情人，并没有名分。
苏沁月向来不喜这种太太小姐们云集的地方，不明白为什么顾叔寒专程把她叫出来居然就是为了去白公馆。
“让你去输点钱，散散心。”转眼间，不知道顾叔寒从哪里取出一个镶宝石的软金手袋塞进沁月手里，把她原本的织锦手包给换掉，“用这个。”
沁月接过顾叔寒给她的那个手袋，只觉得沉甸甸的，正疑惑着，打开一看，饶是苏沁月也不免吓了一跳，里面竟然整齐的放着十几根金条。
顾叔寒的汽车在白公馆前一个路口停下，他看了一眼前方的白公馆，对身边的苏沁月说：“今天这里面来的人里有晔池孟师长的三姨太和戴师长的四姨太。”
沁月心中一惊：“晔池有人来了广陵，我父亲知道吗？”
顾叔寒冷笑道：“孟彦和戴淳这两个老狐狸早混进了广陵，可他们瞒得过苏司令却瞒不过我，打牌都打到了这儿，看来你父亲的这个杨参谋也不会太干净。”
“好了，进去吧。记住，你是因为不想嫁给我才来这里打牌出气的，我只要求你两件事，第一，让白霜霜和那两个晔池来的姨太太知道你不想嫁给我的消息，第二，尽力输钱。”
沁月揣着手中那个沉重的手袋，犹豫道：“真的要这样吗，这些钱拿去充作军资不是更好吗？”
顾叔寒勾起嘴角：“放心，这些金条我都做过记号，先寄放在他们那里一下，过段时间再取回来。”
苏沁月：“……”
这才是真正的老狐狸啊。
沁月踩着高跟鞋，拎着顾叔寒给她的手袋从路口步行到白公馆门前，见她没有车接送、衣着却还华贵，门栏里的仆人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来替她开门引路：“小姐这边请。”
白公馆不大，却建得非常精致。走廊的两侧挂着欧式油彩，一条波西米亚风格的地毯直通大厅，厅里分布着四五张八仙桌，桌上罩着丝绒料子，四个方角各有一串流苏吊穗笔直垂下，屋顶绘着壁画，大厅正中悬挂着一顶精美繁复的水晶吊灯，墙角的留声机里正发出令人心烦的靡靡之音。
如果说顾叔寒的别墅是奢华矜贵，那白霜霜的这个白公馆就是穷奢极侈，相比较之下，旧式山水园林的苏府的确也只能用古朴来形容了。
沁月在牌桌上看见了不少熟面孔，一些太太小姐们也看见了她，起身向她奉承。沁月注意到一旁正与人说话的一个美艳女人，她梳一个流云髻，身上是一件花团锦簇的亮橙色高开叉袍子，贴身的料子勾勒着曼妙的身材，看样子应该就是白霜霜。她闻声也向沁月走来，“这是哪家的小姐，看上去有些面生啊。”
根本不用沁月自己作答，立马有见过她的太太巴结道，“白太太，这是苏司令的长女，咱们广陵城的大才女，苏大小姐呀。”
白霜霜拍拍脑袋懊恼嗔道：“瞧我这眼神，居然没认出贵人来，苏小姐真是稀客啊。”一边说着一边领着沁月往靠里面的一张牌桌走去。
沁月和白霜霜过去的时候，已经有两位太太在牌桌前坐着了，白霜霜为她介绍，“这两位是我的好姐妹孟太太和戴太太，她们的老爷都是在外地做生意的。”
沁月朝她们点点头，也在牌桌前坐下，心里明了这两个太太估计就是顾叔寒口中从晔池来的那两个师长的姨太太了。
白霜霜也在牌桌前坐下，将沁月介绍给那两位太太，“这位是咱们广陵城苏司令的长女，苏小姐。”
沁月看见那两个太太的眼中顿时闪过一道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