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丹毒蚀骨
第二章丹毒蚀骨
寒鸦渡的浊浪拍在礁石上，溅起的飞沫泛着铁锈色。陆青崖伏在滩涂的芦苇丛里，指节深深扣进泥沼。潮水裹着半截断臂涌上岸，青玉扳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那是三长老的芥子戒。
储物袋里的帛书突然发烫。陆青崖收回视线，掌心凝出丝缕灵气探入袋口。虚灵丹的丹方在识海铺展开来，主药栏赫然写着“玄牝草三寸根须”。
少年喉结滚动。三年前误吞的那株异草，此刻正在丹田处微微发烫。他摸向腰间皮囊，三枚铁蒺藜只剩其一，淬毒的棱刺在月下泛着幽蓝。
芦苇荡突然无风自动。
陆青崖猛地蜷身滚向左侧，原先藏身的泥坑瞬间被剑气绞成深壑。腥咸的海风里混入檀香，玄衣修士踏着符纸飘然而至，腰间玉佩刻着狰狞鬼面。
“炼气三层的蝼蚁...”来人目光扫过少年沾满泥浆的布鞋，突然凝在他紧捂的右肋，“陆家的鼠辈？”
话音未落，三道符箓已呈品字形封住退路。陆青崖瞳孔骤缩——这是筑基修士才用得起的玄冰符！他果断咬破舌尖，精血喷在手中铁蒺藜上，淬毒的暗器泛起妖异红光。
“铛！”
金铁交鸣声炸响。铁蒺藜竟在触及符箓的瞬间自爆，毒雾裹着玄铁碎片四溅。修士冷笑挥袖，护体灵光如琉璃罩下，却在毒雾触及皮肤时陡然变色：“蚀骨藤？不对...这是...玄牝草的汁液？！”
趁对方灵力迟滞的刹那，陆青崖已扑入海中。咸涩的海水灌进口鼻，他强迫自己睁眼看向海底——那里有片嶙峋的暗礁，上月采药时见过的沉船残骸该在...
腰间突然一紧。储物袋里飞出半截丹诀帛书，泛黄的字迹在海水里亮起微光。追兵的剑气撕开水面，陆青崖却借着帛书的牵引力，如游鱼般滑入沉船舱室。腐朽的龙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将追兵的第二道剑气挡在锈铁之外。
“咳咳...”少年蜷在舱底咳出海水，指尖摸到个硬物。半块玉简嵌在淤泥里，表面刻着“药王”二字。他来不及细看，头顶突然传来沉闷的爆响——玄阴门修士竟在直接轰击沉船！
帛书突然剧烈震颤。陆青崖福至心灵，咬破手指在残卷上画出家主血纹。幽蓝光幕腾起的瞬间，整艘沉船化作齑粉，追兵的怒喝被隔绝在光幕之外。
“血脉禁制...原来如此！”少年盯着自动翻开的丹诀，瞳孔映出密密麻麻的小字。卷轴末页的丹纹与掌心血渍共鸣，在虚空中勾勒出陆明远苍老的面容。
“凡吾陆氏子弟，当以丹心照...”虚影话音未落，光幕外突然探入漆黑鬼爪。陆青崖反手拍向腰间药篓，三株蛇涎草被灵力碾成汁液，混着怀中的腐骨藤粉泼向鬼爪。
“滋啦——”
青烟腾起的同时，少年已捏碎玉简。药王谷的接引灵光刺破海面，追兵的怒吼渐渐化作遥远雷鸣。最后的意识里，他攥紧了染血的帛书。
咸腥的海风裹着药香钻进鼻腔，陆青崖在剧烈的颠簸中睁开眼。青灰色麻布车篷缝隙里漏进细碎光斑，身下稻草硌得肩胛生疼。他保持着均匀的呼吸频率，神识却悄然探查周身——储物袋还在腰间，三处暗器囊完好无损，经脉间流转的灵力较昏睡前浑厚了三分。
“这批药奴倒是结实。“车辕处传来粗哑的交谈声，“前日捞上来那个，泡得浑身发胀还能喘气...“
陆青崖指节微蜷。药王谷外门每季都会从流民中挑选杂役，却不知自己昏迷时竟被当作药奴收容。神识探入储物袋，丹诀帛书被妥帖地裹在蛇涎草叶中，家主留下的虚影残念仍盘踞在识海角落。
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响动骤停，刺目的天光劈开车帘。陆青崖眯着眼翻身下车，混在二十余名衣衫褴褛的药奴中垂首而立。掌心暗扣的腐骨藤粉被体温焐得温热，这是他在颠簸途中用指甲从车板缝隙抠出的毒草根茎。
“都给老子听好了！“镶铜钉的蟒皮靴踏入视线，执事弟子腰间玉牌刻着“外门丙字院“。“每日卯时采露，辰时晒药，误了火候的...“他扬手甩出根黑鞭，将身旁药奴抽得皮开肉绽，“这就是下场！“
人群瑟缩着涌向药圃。陆青崖贴着篱笆疾走，目光扫过成片的紫云英。这种三品灵草需以寒潭水浇灌，叶脉间却浮着层不自然的灰斑——分明是被人掺了腐尸土。
“你，过来分拣龙须藤！“黑鞭突然指向他鼻尖。执事弟子眯着眼打量少年单薄的肩背，“手脚利索点，戌时前要备好三十斤。“
陆青崖盯着案几上堆积如山的枯藤，腐臭味里混着极淡的腥甜。他抓起根藤条在指腹搓了搓，灰褐色表皮下的淡红纹路令瞳孔骤缩——这分明是掺了赤血藤的毒株！
赤血藤与龙须藤外形相似，却是炼制蚀心丹的主材。若将二者混入药炉...
“愣着作甚？“执事弟子抬脚便踹。
少年踉跄着扑向药筐，袖中暗藏的腐骨藤粉顺势洒进案几缝隙。指节翻飞间，赤血藤被他悄然剔出，混入腰间暗袋。日头西斜时，他捧着分拣好的药筐递上，掌心特意蹭过执事弟子的虎口。
戌时的梆子声响起，陆青崖缩在通铺角落假寐。子时三刻，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他睁眼时，正看见白日里嚣张的执事弟子浑身溃烂，十指抓着胸腹撕出血淋淋的豁口——腐骨藤粉混合赤血藤毒，正沿着经脉腐蚀五脏。
“快禀告陈管事！“值夜弟子吓得跌坐在地，“丙字院出了瘟病！“
陆青崖贴着墙根挪向库房。腰间偷藏的赤血藤在月光下泛着血光，库房前的禁制因执事弟子暴毙而失了灵力。他咬破指尖画出家主所授的破禁丹纹，木门应声而开时，成堆的玉髓芝映入眼帘。
“筑基丹主材...“少年喉结滚动，却只取了三株品相最次的。转身时突然瞥见墙角药柜，某个暗格里渗出熟悉的苦香。
紫檀木匣被丹纹封得严实，陆青崖并指如刀划开封印。七枚鸽卵大的青玉丹丸躺在锦缎上，丹纹如蛇虫盘踞——正是玄阴门独有的噬心丹！
窗外传来杂沓的脚步声。他飞快地拓印匣底符咒，将木匣原样封好。翻窗落地时，掌心已多出包玉髓芝粉末，扬手洒在追兵必经的石阶上。
“在这边！“五名外门弟子提剑追来，靴底沾上粉末的刹那突然双目赤红。他们嘶吼着扑向彼此，剑锋在月光下绽出血莲。陆青崖趁乱翻过院墙，怀中的玉髓芝贴着心口发烫。
晨雾漫过药圃时，少年已回到通铺佯装昏迷。陈管事暴怒的喝骂声中，他听见“丹毒反噬“、“清理门户“等字眼。当执法弟子抬走第七具尸体时，陆青崖被粗鲁地拽起，扔在个满脸麻子的胖修士跟前。
“从今日起，你顶替丙字院执事。“胖修士弹指将玉牌钉入他肩头，筑基期的威压碾得少年喉间腥甜，“每月上交五十枚黄芽丹，缺一颗...便拿你的心肝炼丹！“
陆青崖咳着血沫叩首谢恩。垂下的眼帘遮住眸中寒光——那玉牌背面，赫然刻着玄阴门的鬼面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