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称帝他强取豪夺逼我做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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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 从俘虏到太后,我只用了两年

我得知自己即将被送入夏皇宫为妃实属偶然。

当其时是宋绍兴七年,亦即夏大德三年,我刚刚年满十三岁。

四月的西安州刚刚感受到初夏的暖风,那日黄昏时分,通判府里跑进来一只红松鼠,毛茸茸的一团火红,像湿热的夏夜里河面上朦胧跳跃的一点渔火。松鼠在廊下窜得飞快,我使出吃奶的劲儿去追,待一网兜将它扣住时,人已跑到了父亲书房外面。

忽然听到窗内提到我,于是我猫着腰,提着装了松鼠的网兜蹲到墙根底下去偷听。

“令嫒尚未及笄,非要如此吗?”是李仁孝的声音。

“恐怕别无他法。”父亲的声音听起来很是疲惫。

“可父皇已近耳顺之年,做她的祖父都绰绰有余了!你若只是想与我李氏联姻以保全族人,孤也可以……”

“多谢殿下顾念,只是殿下常年领兵在外,眼下的情势,我家中若无一人可直达天听,恐怕不出一年半载,任氏的子侄兄弟们,便都要死在两军交战的刀锋之下。”

“……是孤力弱,不能保全将军和家人……”

大约是我捂得太紧,怀中的松鼠突然奋力挣扎,吱吱尖叫的声音从袋子里直钻出来戳人的耳朵。窗扇被人猛地推开,探出来一张好俊的脸,少年机警的双眼正对上我仰起的头。

距离太近,他的呼吸带着湿热的温度喷在我的脸上,我则在他抹额上亮得反光的蓝宝石里看见自己的倒影,满脸的泪水被西沉的落日余晖映得发红发亮。

不待他和父亲出声,我提起裙摆就跑,手里还死死攥着网兜,松鼠狂躁的尖叫声传过了整个院子。

西安州地处西南,本是宋廷治下的一处边陲要塞,三日前已经归了夏国。

彼时西边的大夏皇帝派遣五万骑兵进犯,西安州太守出城迎敌,英勇战死,牺牲之时手持州旗而尸身不倒。父亲带领残兵死守城门,身后援军粮草迟迟不到,派出的斥候一个个有去无回,百姓将街边的黄土都扣起来煮粥喝。

有一日府衙中突然大乱,原来是有百姓将病弱将死的女婴杀了煮成肉汤送进府衙里劳军。

那一晚父亲书房里的灯亮了整夜,第二日,州府贴出告示,通判任得敬携城防图、户籍粮册出城请降,城中守军戒严,百姓无令不得出门。

第三日,父亲带着夏国的大军入了城,当先一骑乌金宝马上坐了个身着玄铁甲的英武少年,大约只有十二三岁的模样却穿着三军统帅的战甲。

他们说那是夏国的太子,名唤李仁孝。

李仁孝是个正人君子,他信守与父亲的承诺,入城之后严令夏军不伤一人、不破一门。城中百姓逃过一劫,人皆称颂夏太子贤德。

军中将士都替父亲不平,明明是父亲只身一人深入敌营,与夏国将领周旋谈判,才换来的和平归降,可到最后贤名归了夏太子,抚恤追封给了战死的太守,而我的父亲,只有满身的骂名和赵家朝廷的降罪诏书。

五月,我拜别族人,跟着父亲和二叔随李仁孝的大军北上大夏国都兴庆府。大夏国君亲率文武百官至城外三十里迎接,父亲下马解甲,跪拜在地,自请除去一切军职、白身入京。夏皇大笑上前,亲自扶起父亲,又为父亲重新戴好头盔,请父亲随驾入京,却将跟随我们而来的两万宋军将士留在了原地,由太子率禁军款待安置。

八月,圣旨到,册封我为长乐宫淑妃,着中秋当晚入宫。

九月,父亲再次自请卸甲归田,夏皇不允,只将父亲降为静州防御使,率亲兵五百同去静塞军司报道,即日启程。

十一月,一场风寒,放倒了夏皇的第二任皇后曹氏,宫中除了我之外尚有三位嫔妃,竟都不大识字,于是夏皇命我协助曹皇后理事。

大德四年,曹皇后自旧年冬天一病不起,药石无灵,上元节刚过,连鼻子底下的羽毛都快要吹不动了。太子李仁孝日夜兼程,跑死了三匹一等战马,才在元月十九的夜里赶回了京中。

元月二十一,丑时末刻,曹皇后拉着太子李仁孝和慎王李仁友的手咽了气。皇帝沉默许久,传旨罢朝三日,举国服孝三月。

三月三,我十四岁的生辰,因在孝期,宫中无人提起,我自己也没什么兴致,便如往常一样抄经打坐,为故曹皇后超度加持。黄昏时分,有宫人敲开长乐宫的大门,端来一碗长寿面,还带来了太子的口谕。口谕很短,只有一句话:“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雪中送炭,我很感激,和着泪水将已经凉了的面吃了个精光,连汤都一口干了。泪水是咸的,面汤也是,直齁得我喉咙发紧。

五月初的一天,皇帝突然摆驾长乐宫,坐在窗前小炕上望着院子里的鸟雀啄食,良久用不太标准的汉语对我说:“往后你摄六宫事,大夏话还是得学习一二,明日起会有女先生到你宫中为你讲学。”

第二天,随着藩文女先生一道来的,还有晋封我为皇后的诏书。

七月,皇帝下诏将父亲提为静州都统。

转眼又到十一月,一场十年不遇的大雪带来了严寒和灾荒,皇帝忧心如焚,一连半个月吃睡都在勤政楼里,终于在除夕这一日病倒了。

这一病就是半年,直到大德五年的夏天,皇帝的病算是慢慢有了起色,闲暇时还会召我前去御书房考较一番藩语的学习进度,每每过去都能遇上八岁的慎王李仁友背不出《通鉴》在挨骂。每当这光景我就分外紧张,一紧张舌头就打结,说出来的藩语磕磕巴巴像车轱辘撞在乱石堆里,于是头发花白的老皇帝就让我站在李仁友旁边,两个人一起训。

大德五年十二月初一,崇宗李乾顺早朝后突然头风发作,昏倒后不到三个时辰就浑身抽搐不止,紧跟着一口气没提起来,就驾鹤昆仑、永登极乐了。

如此,从父亲开城门归降大夏,到我成为大夏的太后,我只用了两年时间。

先帝去得太突然,中书令李地暴持传位诏书赶到宫门下竟被当值的禁军扣住,未央宫的康妃乃令氏怒声叱责封宫戒严的殿前都点检萧合远勾结贼子妄图谋逆,被一刀捅了个对穿,尸体被萧合远拎着头发拖到兴庆殿门前,鲜血涂满了从未央宫到兴庆殿的甬道上的每一块龙纹青石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