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血釉沸

抢救室的自动门开合间，苏檐雪攥着孕检单的指节发白。日期栏的“2018.04.05”刺入眼底——正是她将陆沉舟从车祸废墟中刨出的第二日。患者签名处龙飞凤舞的“陆砚修”，让她想起那夜急诊室帘后闪过的白大褂身影。

“胎心监测记录显示妊娠八周。”护士递来染血的病历夹，“患者拒绝手术，签字时说了句奇怪的话...”

檐雪猛然抬头。

“他说'这孩子的血，能烧出最正的祭红釉'。”

消毒水味突然变得粘稠。记忆碎片如碎瓷飞溅——五年前昏迷的陆沉舟在担架上死死攥着她的手，呢喃着“保孩子”。当时只当是谵语，如今想来每个字都淬着毒。

“苏小姐还要装傻到几时？”

老周嘶哑的嗓音从观察室飘来。他残缺的耳洞塞着染血的纱布，浑浊眼珠倒映着檐雪惨白的脸：“当年你母亲烧掉的半卷秘方，缺了最关键的血引之法。”

檐雪反手将手术剪抵住他咽喉：“你为谁卖命？”

“为你啊。”老周咧开缺牙的嘴，露出舌苔上的青瓷纹身，“苏月泠被囚在陆家老宅地窖二十年，日日用血养着那窑祭红瓷...”

玻璃药瓶炸裂的脆响打断他的话。陆沉舟赤着上身撞开观察室门，后背纱布渗出的血在瓷砖地面拖出蜿蜒痕迹。他掐着老周脖颈将人掼在墙上，腕间窑工绳勒进对方溃烂的耳洞：“当年往我刹车上动手脚的，是你吧？”

檐雪忽然瞥见老周袖口滑落的鎏金海棠簪——与母亲妆奁里那支断簪严丝合缝。五斗柜最底层的记忆呼啸而来：八岁那夜，她隔着门缝看见母亲用这簪子刺入黑衣人右耳，血珠溅在《雨霖釉》手稿上烧出青烟。

“你才是绑匪。”她扯开老周衣襟，心口狰狞的烫伤拼出“泠”字，“姑祖母当年用窑火烧了你的同伙，却让你逃了。”

陆沉舟突然闷哼跪地。檐雪掀开他后背纱布，青瓷纹身正在渗血，金丝纹路汇聚成苏月泠的笔迹：“以骨为胎，以血为釉，方成祭红绝色。”

晨光刺破云层时，急救车鸣笛响彻长街。檐雪握着那支染血的鎏金簪，在陆沉舟西装内袋摸出陆家老宅钥匙。青铜钥匙柄上缠着褪色的红绳，正是姑祖母失踪那日束发的样式。

青瓷坊后院的百年龙窑突然腾起青烟。檐雪奔至窑口，只见满窑素胎竟泛出诡异的血光。昨夜随手捏的婴孩状试片在窑变中扭曲生长，眉心一点朱砂痣与她胎记如出一辙。

“终于成了...”

陆沉舟染血的手掌覆上她手背，将鎏金簪刺入自己心口，“现在，用你的胎记接住这捧心头血。”

血珠坠入试片裂缝的刹那，三百年来第一窑完美祭红釉在晨曦中诞生。泛着金丝的釉色里，缓缓浮现苏月泠被铁链锁在地窖的身影。她脚边的陶瓮中，赫然泡着个脐带未断的婴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