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缀合重构的世界：古神话的条理化

对于神话，有很多种理解的方式。现在很多人把神话归纳成几种类型，比如描述自然现象形成过程的自然神话，以及表现物种起源的起源神话，等等。上古人观察到风、雷、雨、电等自然现象之后，对此进行理论的解释，就逐渐形成神话；相比于动物，人类拥有反思的能力，因而会思考自己的起源。在自然和人的诞生得到解释之后，基于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也产生了神话的表述。当然，随着人类文明不断发展，我们离自然界也越来越远。比如对出生于上海的人而言，完全在人造的环境中生活，田野、自然的经验非常稀薄，如今很多人都是如此。再如许多人认为纽约人不是美国人，我们想到美国，会觉得是一个车轮上的国家，但不少土生土长的纽约人根本不会开车，因为他们的生活离自然非常远，在高度发达而便利的城市环境之中，没有开车的需要。而随着都市文明的扩张，关于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故事也越来越丰富，形成新的传说类型。

中国古代有关自然及其与人类关系的神话，大概有“盘古开天辟地”“女娲造人”“后羿射日”等可以作为代表。不妨读袁珂先生的《古神话选释》，这本书按照神话涉及的历史文化，将神话从各种典籍中钩沉出来，整理成系统，并进行了注释和阐发；他的另一本书《中国古代神话》，则是用自己的言语来叙述，并在注释中标明依据，对了解神话及其来源很有帮助。

女娲造人的神话，《太平御览》卷七十八引《风俗通义》：

俗说天地开辟，未有人民。女娲抟黄土作人。剧务，力不暇供，乃引绳于泥中，举以为人。故富贵者，黄土人也；贫贱凡庸者，人也。

女娲最初抟土造人，后来不耐烦了，就用绳搅动泥潭，而后向地面挥洒，泥点溅落的地方就出现了人。而她抟土造的人是高贵的，用绳甩溅而成的人则是粗糙、下等的。

再如后羿射日，说的是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宋代类书《锦绣万花谷》前集卷一引《山海经》：

尧时十日并出，尧使羿射十日，落沃焦。

当时十个太阳本来是轮班的，但竟同时出现在天空中，将大地晒成焦土，后羿就射下九个，只留下一个太阳，这是对天道的治理。

对大地的治理，则有大禹治水的传说。《山海经·海内经》：

洪水滔天，鲧窃帝之息壤以堙洪水，不待帝命。帝令祝融杀鲧于羽郊。鲧复生禹，帝乃命禹卒布土以定九州。

水一方面是人类生活的基本元素，很多文明发源于水边，但另一方面，水一旦泛滥，就会造成毁灭性的灾害。大禹治水的故事，就包含了对这种辩证关系的认识，代表了先民对自然的理解。

还有很多中国神话表现了人与自然之间紧张的关系，表现渺小的人类与强大的自然之间的对抗。比如夸父逐日，说的是夸父与太阳赛跑，最后失败渴死。还有精卫填海，由于人类之身被大海淹没，便下决心化作一只鸟，想用石头填平大海。

夸父

清彩绘本《山海经图》，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再往后发展，神话更多表现了人类社会的情况，历史和传说逐渐混合。比如不少神话表现了黄帝与炎帝之间非常惨烈的战争，从上古史研究的角度来讲，它们并不完全符合真实，但可以确认炎帝代表的氏族集团曾和黄帝代表的氏族集团发生冲突。还有黄帝和蚩尤的战争，蚩尤现在被看作苗蛮集团的祖先，神话反映的大概是南北之间的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