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夔骨震雷泽

姜无妄是被雷鸣声惊醒的。湿漉漉的苔藓紧贴着后背，鼻腔里充斥着腐烂的草木气息，他睁开重瞳的瞬间，看见三千道闪电正从倒悬的湖泊中倾泻而下。那些泛着青光的湖水悬浮在头顶百丈处，映出夔牛群白骨森森的脊背。

“这是...归墟界？“他撑起身时摸到半截断碑，残存的“雷泽“二字证实了猜想。白璃正蜷缩在他腿边啃食某种紫色菌类，银白色皮毛沾满闪着荧光的孢子粉。小兽察觉到他的目光，献宝似的举起前爪——那里攥着半块刻满星纹的青铜片，与昨夜巫女塞给他的神农鼎碎片严丝合缝。

雷鸣突然变得密集。姜无妄的重瞳捕捉到湖面异动，那些原本悠然游弋的独脚夔牛齐刷刷转向岸边，空洞的眼窝里跃动着青紫色雷火。

他抓起白璃就要后撤，却发现地面不知何时已化作导电的磁石，靴底与岩层间迸溅出细碎电光。第一头夔牛跃出湖面时，整个雷泽的空气都开始震颤。那具三十丈长的白骨身躯布满电弧，嶙峋的脊椎如琴弦般震动，发出《山海经》记载的“声闻五百里“的雷鸣。

姜无妄的耳膜瞬间渗出血丝，怀中的青铜鼎碎片突然发烫，在他掌心烙出北斗七星的图案。

“坎位！“白璃突然口吐人言。小兽的尾巴炸成毛团，利爪指向正东方的沼泽地。姜无妄来不及惊讶，本能地朝那个方位翻滚。夔牛骨尾扫过的地面腾起焦烟，被击碎的磁石化作利箭四射，在他右臂划出深可见骨的血痕。

血腥气刺激了兽群。五头夔牛呈合围之势跃上岸来，它们的骨节摩擦声组成某种古老战歌，震得姜无妄五脏六腑都在移位。白璃突然跃上他肩头，毛茸茸的尾巴扫过伤口，那些血迹竟在空中凝成血色卦象。

“震上兑下，雷泽归妹。“姜无妄脑海中浮现出幼时学过的《归藏》卦辞。当他踩着卦象方位躲过第三轮雷击时，发现每道落雷都在地面刻出星图纹路。

重瞳传来熟悉的灼痛，那些散落的星纹突然活过来，指引他冲向最危险的雷暴中心。

夔牛群在雷渊处形成漩涡。姜无妄逆着雷光突进时，看见湖心矗立着半截青铜巨柱，柱身缠绕的锁链早已断裂，露出内部精密齿轮结构——这分明是人工造物。

白璃突然发出兴奋的呜咽，小兽额间逆鳞绽放青光，竟与青铜柱产生共鸣。当最后一道天雷劈在巨柱顶端时，姜无妄终于看清柱身铭文：“轩辕历四百载，囚夔牛于此“。那些字迹被雷火镀成金色，映出柱底镇压之物——竟是具生着龙角的巨型夔牛遗骸，其心脏位置插着把布满铜绿的青铜戈。

兽群突然陷入狂暴。真正的危机此刻才显露，雷云中浮现出无数半透明的上古夔牛精魄，它们裹挟着万年怨气冲向青铜柱。白璃的毛发根根竖起，时空裂隙在它爪下若隐若现，却总是被雷鸣震散。

姜无妄的重瞳在此刻发生异变。他透过青铜柱看到地底延伸出无数发光脉络，这些能量线路最终汇聚到百里外的巫族遗迹。当精魄洪流即将吞没他们时，他做了一件疯狂的事——握住那柄青铜戈奋力上挑，将镇压千年的夔牛遗骸心脏生生剜出。天地寂静了一瞬。雷云中的精魄如燕归巢般涌入心脏，那团跳动的血肉在青铜鼎碎片上方旋转，逐渐凝成巴掌大小的雷兽元胎。

白璃突然扑上去叼住元胎，额间逆鳞射出青光，竟在虚空刻画出契约阵图。

“以血为媒，以雷为契！“姜无妄福至心灵地划破手掌。当他的血滴落在阵眼时，雷泽上空响起威严道音：“归墟契约成立，赐汝夔牛雷鼓。“

悬浮的青铜鼎碎片突然暴涨，化作刻满夔纹的战鼓落在他脚下。姜无妄本能地挥拳击鼓，鼓面迸发的雷光化作屏障，将追击的夔牛精魄尽数荡开。白璃趁机撕开时空裂隙，拽着他跌入扭曲的光涡。

失重感持续了约莫半刻钟。当姜无妄从酸枣丛中爬起时，发现身处环形山谷之中，谷底矗立着十二尊破损的巫族星晷。怀中的雷鼓已缩回鼎片形态，只是表面多了道闪电标记。白璃突然用尾巴抽打他的手腕。顺着小兽指引的方向望去，姜无妄的血液瞬间凝固——在第三尊星晷的阴影里，半截染血的玉虚宫道袍正在随风飘动，袖口冰棱纹旁绣着小小的“陆“字。（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