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章 噬亲血咒
密室门闭合的余音未散,范琦君已劈手夺过那半张婚帖。
泛黄纸页上,“陈斯”二字如淬毒匕首,扎入他眼底最深的噩梦——六岁那年,他曾在母亲妆匣暗格里翻到过同样的字迹。
“当年与陈斯定亲的……是您?”他指尖碾过血渍,朱砂混着蛊毒渗入肌理。
祖母的龙头拐杖重重顿地,阵法中骷髅蛊蚕突然调转方向,啃噬起她自己的影子:“是你娘!陈斯那外邦蛮子,骗她私定终身,却在青龙山与苗疆妖女生下孽子!”
镜面残片突然凌空聚拢,映出陈斯大婚当日的场景:喜轿帘幕掀开的刹那,新娘腕间银铃炸成齑粉,金蚕从她七窍钻出——那才是真正的范淑珍!
“您明知娘被种了蚕皇契,还让她嫁入范家?”范琦君目眦欲裂,九转乾坤镜的虚影在掌心扭曲,“不,那我整日唤为娘亲的又是何人?”
“是淑珍的妹妹,淑芳。”祖母拐杖横扫,琉璃棺幻象在密室铺开,六具尸体喉间蚕茧蠕动,“陈斯把蚕皇卵藏在聘礼,但凡接触过聘礼的范家女眷都接连暴毙。唯有杀尽陈氏血脉,才能斩断蛊咒!”
“你姨母……时日也不多了。”
暗门轰然洞开,子舆倚在门外抛玩着翡翠戒指:“哥,你猜娘知不知道……”
他忽然捏碎戒指,蛊虫衔着片人皮卷轴落入血阵,“她每日戴着的,是自己亲姐姐的指骨?”
卷轴在血光中展开,陈帆的蚕皇纹拓印其上。人皮边缘的苗疆纹路,与范淑珍后颈胎记分毫不差。
范琦君踉跄后退,他终于看清婚帖上那道血渍的轮廓——是未出世的胎儿蜷缩成的蛊。
子舆随后站在范家祖宗牌位前,指尖捻着琉璃蚕茧把玩。
茧壳内的断指在月光下泛着幽绿,翡翠戒指倒映出范夫人午后修剪牡丹的身影——她小指上那抹翠色,与茧中残指略有相似之处。
“娘还能戴几天戒指?”他忽然冲着门外轻笑。
范琦君的身影在窗棂上晃动,手中九转乾坤镜的虚影尚未消散:“你从蚕王阁顺走的茧货里,还藏着多少脏东西?”
“脏?”子舆翻身坐上供桌,银链缠住梁上悬挂的蚕丝符咒,“六年前青龙山那三十口蚕农,可是被自家养的蚕活活绞死的,这脏活与我何干?”
“琦君莫要再言,弟弟自小记忆受挫,胡言乱语也是无心之过,断不会做那伤天害理之事。”
娘亲的偏袒六年来他有目共睹,得知真相的范郎君眼神参杂着轻蔑与不甘,心底默默盘算着拂扇而去。
“子舆啊,娘相信你的为人,娘这就去找祖母说说情。”
“还是娘疼子舆!”
祠堂大门紧闭时义母慈爱的眉眼,消失在了狭缝之间。
此时梁上悬挂的蚕丝符咒应声而断,暴雨般的蚕卵倾泻而下。每粒卵壳都嵌着人脸,正是当年邪云关失踪的蚕农!
子舆这厮,疯批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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蚕王阁后山是闻名京城的至善道长故居,墨翟的刻道符文在冷风中灼烧,火光隐约照亮身后山道上干涸的血迹。
陈帆这六年来从未断过寻找灭族真凶的念想。他蹲在焦黑的桑树桩前,指尖抚过树皮上的刀痕——与娘亲房中那柄断刃完全吻合。
“这是苗疆斩魂刀的痕迹。”晗瑶的声音从树梢传来,她腕间银铃轻响,惊起一群食腐鸦。
陈帆胸口蚕皇纹骤然发烫。墨翟走后,他上前扒开浮土,半截破碎的婚帖映入眼帘。
焦黄的纸页上,“陈斯”与“范淑珍”的名字被血线缠绕,边缘还粘着片指甲盖大小的蚕茧壳——与子舆手中琉璃茧质地相同。
“姑,我与那范子舆是有何渊源?”
“他无父无母,幼时在街头流浪被范淑芳撞见,收为义子,随了义母的姓。”晗瑶嘴角扬起的弧度同那月儿一样温馨,“与小鬼你不同,你是有娘亲疼有姑姑爱的。”
陈帆眉眼骤然一聚,怜悯之情溢于言表。
“嘿小鬼!把你的同情收回去!他可是个比范琦君还要麻烦的人物,莫与此人正面交涉!”
陈帆不解,抓抓脑袋,一味冥思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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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翟来到祠堂。
此处弥漫着腐臭,乍一眼,是墨翟的黑将军正在啃噬一具尸体。那尸体穿着冥军使的软甲,心口插着半截斩魂刀。
“墨爷,这批茧货要验吗?”伙计掀开草帘,铁笼里蜷缩着十几个昏迷的蚕农。他们后颈皆刺着朱砂符,与陈帆身上的蚕皇纹同源。
墨翟的刻道突然剧烈震颤。他劈开最近一只茧,蚕丝包裹的竟是一卷染血宗谱——《陈氏蚕经》扉页题着陈斯与范淑珍的合婚八字。
墨翟的指尖刚触到蚕丝,刻道符文骤然迸出刺目血光。那些蝌蚪状的古老文字在皮肤下疯狂游走,最终汇聚成四个扭曲的苗疆字符——噬亲血咒。
他劈开蚕茧的力道因惊骇而失控,《陈氏蚕经》裹着腥风砸落在地。
泛黄的扉页上,陈斯与范淑珍的合婚八字被朱砂圈成血环,更诡异的是,两人的生辰干支竟完全相克:
陈斯:庚辰年癸未月丁亥日己酉时
范淑珍:甲戌年己巳月壬午日丙子时
“金木交战,水火相冲……”墨翟的瞳孔剧烈收缩。他太清楚这种八字在苗疆婚仪中的含义——祭品婚,唯有献祭新娘血肉才能镇压凶煞之祟。
更令人悚然的是,八字下方按着两枚血指印。陈斯的指印边缘泛着诡异的青灰,那是长期接触蛊毒的特征;
而范淑珍的指印中竟混着金粉,墨翟蘸血一抹,金粉在烛光下显形——是碾碎的翡翠粉末,与范夫人常年佩戴的戒指质地相同。
“墨爷!”伙计突然尖叫。
铁笼中昏迷的蚕农们集体抽搐,后颈朱砂符裂开,爬出米粒大小的金蚕。那些蚕虫在空中聚成生辰八字的形状,赫然是陈斯与范淑珍的合婚时辰!
墨翟的刻道突然腾起黑焰,火舌舔舐之处,蚕经扉页浮出隐藏的苗疆密文:
“以相克之血饲皇,可逆天改命,然献祭者永堕蚕冢。”
窗外的银链声恰在此时逼近,子舆的嗤笑混着蛊蚕振翅的嗡鸣:“翟老弟看明白了?你要找的那个小杂种,可是踩着三十七个至亲的尸骨爬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