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陆议
连夜传来的消息，让陈登为之皱眉。
“果然，吴郡之事还是颇费周折。”
但好饭不怕晚，陈登想着带人渡江南下，去把严白虎和祖郎的事情先解决了。
“好。”
王融点头，陈登要渡江去吴郡征伐严白虎与祖郎，那就让他去。
由王融留守徐州下邳，处理朝廷大小事务。
次日。
王融在下邳城外，亲自送陈登率军南下平叛。
他和陈登之间，总是一个外出，一个留守。
等到陈登远去后，王融把骁骑校尉田豫喊来。
“田豫拜见太尉！”
田豫目前还是公孙瓒的人，他只是奉命南下，协助王融训练青徐两地的骑兵。
“国让啊，战马已经悉数到位了。”
王融开口。
“最近这些天，融曾听闻你在负责招募骑士时，只招青徐两地子弟，像沛国、九江、庐江一带的兵丁，是一个没有？”
他问田豫。
田豫拱手解释：“禀报太尉，并非是豫喜好青徐子弟而鄙夷沛国九江籍贯子弟。”
“只因青徐两地籍贯的将士，生得牛高马大，适合当骑士冲锋。”
“而沛国、九江、庐江一带因为有着淮水、泗水、长江等江河，水性极佳，他们靠水吃水，从小到大以江为家，以河为床。”
“这样的人更加适合去当水师将士，何必要舍本逐末呢？”
这就是田豫只选青徐子弟当骑士，而不选沛国九江子弟当骑士的主要原因。
“自古以来，北人擅马，南人擅舟。”
田豫表示，练兵之事，本就应该因人制宜。
王融听了，拂须而笑。
齐鲁大地的山东大汉，确实长得块头高大，连王融本身也八尺有余，族内九尺身高的子弟都不少见。
“太尉，豫听说大司农率军南下吴郡平叛去了。”
田豫提出请求。
“豫斗胆带领新建的骑兵部队，渡江前往吴郡，共同征战。”
“骑士只有经历生死拼杀，才能成为合格的骑士。”
“只在军中操演，是无法成长起来的。”
“我们当初在北疆幽州的时候，招来骑士直接上马，发放一柄长枪，一把弓弩，便跃马冲锋，直奔胡人。”
就是用这种简单粗暴的练兵方式，造就了赫赫威名的白马义从。
谁在冲锋中倒下身死，那都是命。
而活下来的骑士，则会越加强横，越加悍不畏死！
“好。”
王融同意了。
吴郡实际上就是后世的镇江、常州、无锡、苏州、上海、湖州、嘉兴一带。
还没进入浙江南部和福建北部的山地，地形相对平坦，勉强适合骑兵征战。
原本历史上孙策手中为数不多的骑兵，经常征战的地方就是吴郡。
王融调来大船，去协助田豫南下练兵。
又过数日。
下邳城中的王氏眼线向王融汇报，说原庐江太守陆康忧愤身死。
“吴郡陆氏都陆陆续续过来奔丧了。”
“顾家、朱家、张家，乃至会稽的虞魏孔谢四家子弟，也都遣有代表前来。”
王融得知后，亲自前去灵堂祭奠。
关于陆康的一切，王融实际上都知道。
包括陆康曾暗中寻见刘备，质问刘备为何不把重心放在还权于天子身上的事情。
而王融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原因也很简单。
一来，王融和陈登需要借助刘备的汉室宗亲身份，手持大义与法理来管辖朝廷。
二来，王融也需要陆康背后的陆氏子弟的效力，比如陆康的族孙陆逊。
但陆逊现在不叫陆逊，叫陆议。
陆逊是在投奔了孙氏之后，才改的名字。
现在没有加盟孙氏，陆议自然也就叫陆议。
王融来到陆康的灵堂，默默地上香祭拜。
这个旧时代的余党，终于是扛不住倒下了。
忧愤而死，忧的是什么，愤的是什么，王融也大致清楚。
时代和局势，甚至陆氏的发展，都没有顺着陆康的设想进行。
陆氏年轻一代，选择了效力和支持当今的徐州朝廷，他们的想法和陆康这类人不一样。
陆康所接受的思想是忠君爱国，报效刘氏王朝，以江山社稷为先。
所以他当不了陆氏的家主。
世家世家，家主家主，只有家，没有国，家在国先！
他们的思想很独特，认为只有家族繁荣昌盛了，才能够出力扶持国家社稷。
如果家都保不住，谈何言国？
灵堂里，王融见到了当下才十五岁出头的陆议。
“你随我来！”
一间偏殿里，王融与陆议单独谈话。
“你想到徐州朝廷任吏，还是到军中历练？”
王融问。
吴郡的顾陆朱张四家代表，都先后在王融面前举荐过陆议。
而王融也明白，陆议是一个允文允武，能够出将入相的大才，他充分尊重陆议。
聪慧的人总是早熟，陆议虽然只有十五岁，但已经知晓了很多事情。
“朝廷怎么安排，议都绝无二话。”
完全不像是一个少年。
“好，你去沛国，跟着子敬办事一段时间。”
王融把陆议安排到徐州西部的沛国地界，让沛相鲁肃带一带少年陆议。
“唯！”
陆议恭敬领命。
“太尉，议有一事不明，还请太尉解惑。”
陆议又突然问了一句。
王融道：“但说无妨！”
于是陆议把自己的心中疑惑，告知王融。
“大家都在说，太尉明明知道族祖父并不支持徐州朝廷，甚至多次暗通他人，太尉却始终未作处理。”
“甚至还在今日亲自前来祭奠族祖父。”
陆议不理解。
王融笑了，他总算明白为何历史上的陆议都当到上大将军，都当到丞相了，还是在政治斗争中被孙权逼到忧愤而死。
须知当时的吴郡陆氏，权势滔天，可是凌驾于东吴所有世家之上的庞然大物呀！
原来是陆议只点满了文治武功，没有往政治方面加点。
加满了制衡技能的孙权，双手插兜之际就用政治风波逼死了陆议。
玩政斗，又有几个玩得过孙十万呢？
可惜，孙权最后还是把自己玩死了，终日打猎，却被反噬。
“你不理解是正常的。”
王融很有耐心地询问陆议。
“这个世界上，难道只有对错，难道只有成败，难道只是非黑即白的吗？”
他看着陆议。
“朝廷王师收复了青州，把袁谭、高干软禁起来，又不追究在朝廷为官的袁熙、应勋等人，是因为朝廷畏惧袁氏之威吗？”
“非也。”
王融摇头。
“融需要考虑的，并非只有对错和成败。”
“还有利益。”
如何把利益最大化，才是王融一直需要着重考虑的重点。
“伯言，你是否觉得张口闭口就谈利益，这不符合我们世家子弟的身份？”
王融问陆议。
一般情况下，表字是在成年之后就使用。
但很多时候，大族子弟的表字在十二三岁的时候就取好了。
像长辈和身份更高的人，可以提前直呼此人的表字，平辈是不可以这样做的。
陆议默然，并未回答。
“逐利者并非只有商贾。”
“读书出仕是逐利，征战沙场寻求军功是逐利，朝廷为官、地方为吏亦是逐利。”
“义薄云天，仁义至上也是逐利。”
“就像融没有去追究伯言的族祖父罪责，更是在逐利。”
“徐州朝廷，需要更多像吴郡陆氏这样的世系子弟参与进来，才能在与袁氏的抗衡中立于不败之地。”
王融轻描淡写地描述着一切。
他不像这个时代的世家人员那样，带着道德枷锁。
追名逐利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文人朝官掌控着笔杆子，他们不希望后人对他们指指点点，说他们唯利是图，以名为先。
所以将矛头转换到商贾身上。
大儒本身就是文人出身，他们又怎么会抹黑自己呢？
像春秋战国时期从朝堂上退下来，还敢堂而皇之经商的范蠡终究是少数。
“你现在的经历还少，自然不会明白我说的一些内容。”
“以后就知道了。”
王融觉得，他有必要给陆议的政治技能加点。
先让陆议去鲁肃那里待一段时间，鲁肃的政治手腕有一套，然后就调到贾诩身边。
叫贾诩这个老狐狸指导一阵子就好了。
“等丧事结束后，你就出发，去沛国，给子敬打下手。”
王融吩咐。
“唯！”
陆议领命。
......
王融回到太尉府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把休徵喊过来。”
不一会儿。
王祥来到王融面前，他的年纪和陆议差不多，都是十四五岁。
“明天，你动身出发，去泰山郡，找郡守是仪。”
“在泰山郡守府任吏。”
王融吩咐自己的大儿子王祥。
汉朝任吏的年纪一般是二十岁，但是如今汉末情况特殊，到处缺人，已经把任吏年纪下调到十四五岁了。
所以很多地方府衙都有一批少年吏员。
“父亲，孩儿持你的书信去泰山郡吗？”
王祥问。
“不！”
王融摆手道。
“元龙已经提前写好了举荐信。”
说话之间，王融把陈登举荐少年王祥去泰山郡守府当少年吏员的信件递出来。
“孩儿遵命。”
王祥恭恭敬敬取了书信。
“明天随你一并去泰山郡任吏的，还有另外一个少年。”
这个少年，是王融亲自举荐的。
王融说道，“你跟他一起去。”
王祥问：“谁？”
王融回答：“琅琊诸葛氏的子弟，青州刺史诸葛玄的侄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