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树中尸

###**第四章树中尸**

树根缠上我的脚踝时，我竟感到一丝解脱。

那些苍白的根须像静脉一样鼓胀，尖端刺破我的皮肤，却没有流血——只有松脂，黏稠的、带着腐木气味的树脂，顺着血管注入我的身体。我的膝盖开始发硬，皮肤下浮现出木纹般的裂纹。

**他们也是这样死去的。**

我忽然明白了。

程野车祸时，目击者说他被方向盘“钉”在驾驶座上——可没人解释为什么他的皮肤会与真皮座椅长在一起，像一棵树嫁接了血肉。现在，他的玻璃瓶在我背包里嗡嗡震动，瓶壁内侧凝结着细小的松脂泪珠。

苏梨的病房监控录像曾显示，她在吞药前对着空气说了句“奶糖还给你”。护士发现她时，她的头发已经和枕头长成一片，发梢分出细密的根须，床垫下渗出琥珀色的汁液。

而林昭……

树洞深处传来“咔咔”的响声。我扒开腐烂的树皮，里面嵌着半张人脸——是林昭。他的左眼已经变成树结，右眼还保留着人类瞳孔，正疯狂转动着看向我。他的嘴被树脂封住，但喉结在树皮下蠕动，发出闷响：

“俞夏……逃……”

一根松枝突然刺穿他的喉咙，树脂像唾液般拉丝滴落。

“我们说好要永远在一起的。”

程雨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松针无风自动，每一片叶尖都坠着一滴血。我抬头，看见树冠上垂着五具半木质化的躯体——除了我，其他四人都在这里了。唐阳的胸腔被剖开，肋骨间长出一簇嫩绿的新枝；苏梨的麻花辫末端开出蓝紫色桔梗花；程野的断肢截面年轮清晰可数。

而最中间那具躯体穿着蓝裙子，皮肤是新鲜的树皮，头发是流动的树脂。她的手腕上系着一条发黄的约束带——和苏梨精神病院的一模一样。

“你终于来补全我们了。”她微笑时，树皮裂开，露出里面人类的白齿。

我的右臂突然失去知觉。低头看时，小臂皮肤已经木化，指甲变成坚硬的树痂。背包里的空玻璃瓶滚出来，程雨弯腰捡起，往里面灌入从我伤口渗出的松脂。

“第五个瓶子。”她轻声说，“这次用你自己的。”

树根突然暴起，将我拖向树干。在背部贴上树皮的瞬间，我听见了二十年前的回音——

*“按紧她！把树脂灌进去！”*

*“唐阳你按住腿！林昭堵她的嘴！”*

*“不是喜欢这棵树吗？让你变成它的一部分好不好？”*

树皮像嘴唇一样包裹住我的刹那，我最后看了一眼那张合照。相纸上，五个笑着的人像正被松脂缓慢覆盖。而照片背面，我们亲手写下的“永远在一起”下面，浮现出一行新的血字：

**“如你们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