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出事
话说。
乡下人，那里吃得起什么野山参。
陆暮就曾经花了三贯钱，买过一株野山参，当做敲门砖重礼，送给了张勇山。
今日，陆暮竟然再次见到了野山参，却不是自己买的，而是他人送到了他家里来。
陆暮猜的没有错，如今流民滋生，匪寇当道，乡绅哀嚎，因此，陈立身还是来了。
就在门外。
陈立身原本魁梧的身板，上了年纪，过了七十，仿佛缩水。
他眉头很粗，早些年给人的观感便是杀过人！
现如今，却挤着笑容，些许谄媚，身旁还带着一对中年夫妇，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年纪和陆馨那般大。
宅院五进纵深，他还不算进门。
只把一株野山参，让遇到的陆家海，带进去给了陆暮。
“礼重情义深，这点原本没错。”
陆暮在正厅，坐在太师椅上，多年的春木桩让他腰杆挺直。
掂了掂这株野山参，甚至比他此前三贯钱买的，还要重不少。
想到当初自己为了出路，找到张家，带着这么一株山参徘徊了许久才能进门，心里唏嘘，话锋一转，口里说着：
“却也要看这份礼够不够得上，情义该不该。”
“主要是关乎立功，不能急，也就不能帮他什么。”
“他这数十年也没帮过我们什么忙，隐田也是在商言商，所以这份礼不能领。”
“爹说的是。”陆家海重重点头。
“这野山参，你就拿出去给你那大舅吧，就说，我身体抱恙，有所不便，让他另请高明。”陆暮把山参给会了陆家海，看到陆家海脸色没有任何变化，觉得就该这样。
陆家海有自己的想法，没有多说便转头出去。
想当初，这所谓的大舅没有来往过，关系本就淡，自家隐田五成的粟米一收就是六年，他说不在乎是假的。
竟是野山参，看来陈府也是被逼急了。陆暮想起当初送出去的野山参，还是有些肉痛。
三贯钱，那可是三千文，今时不同往日，陆暮有钱了，却还是念叨那三贯钱。
“真是穷怕了……”
陆暮自嘲的笑了笑。
而外头的陈立身即使再不甘心，陆暮不见他，也只能叹气离去。
如此这般，他陆续来了几次。
一个月。
两个月。
三个月……
陆暮要训练府兵，便将此事抛于脑后，这剿匪一事关乎立功立威，关乎提拔曲长，不容有失。
今日，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来到了正房外。
吱呀…陆暮正好开门走出来，见到三儿竟然都在。
这几个月也不用耕地，原本又黑又瘦的身板可算长了肉，堵住了门。
陆暮还是能够看到他们的身后，连婆娘淑芬都在，颇感意外，连忙问道：
“老大，老二，老三，老婆子，你们这是什么表情，可是发生什么了，莫不是那匪寇作乱，出了什么大事？”
“赵家没了！”
“出事了！”
陆家海沉声说道，他的模样和陆暮极其相似，也四十多岁了，沉得住气，慢慢说来，陆家河年纪最小，便憋不住话，急忙张口道：
“近日匪寇越来越多，其中就有被赵家逼迫当徭役的，打死了赵春生的大儿还不够，还盯上赵家了！”
“眼看赵家佃户少了，我们又不在哪儿，匪寇终于是要对赵家出手。”
“其实，这事都发生有两天了，我们也是今天才知道，听说赵家的房屋都被一把火烧了！”
“不过赵春生和他夫人、二儿子，听说连夜逃了，却是带着家财抛弃了田宅走的！”
“我知道了。”陆暮叹了一口气。
太平年间，地主乡绅自然是高枕无忧，但是“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的局面一旦被打破，那就不好说了，自古以来，被焚烧田宅，劫掠财富的地主不在少数。
情理之中。
陆暮看着家小的神色，直觉告诉他，事情不仅仅于此，忙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爹，我们要不要做什么？”陆家河眨了眨眼睛。
这段时间以来，陆暮经常训练府兵，家小都是知道的。
那平日里，甚至连见都见不到的火长、队正，这些军官大人，在陆暮的面前也言听计从，恭恭敬敬。
无论是陆家海，陆家江，陆家河，原本卑微的佃农心态，都发生了蜕变。
不知不觉，已经有了尊严的认知，任何人眼里“父亲都是巨人”的那般感受也已经回来。
在他们眼中，陆暮如今身为府兵旅帅，统领两队、十火，是有能力做些什么的。
“这事情和我们无关。”
陆暮摇了摇头，摆了摆手，口里说着：“你们也记住了，赵家于我们，从来没有恩情可言，以往我们是赵家的佃农没错，但是，给了收成的。即便有小恩小惠，在他们有可能逼迫你们当徭役那刻起，也没了，也就说，这赵家发生什么都和我们没有关系。”
三儿微微一愣。
他们不同于陆暮，六年前便退佃，刚退佃籍不久，对于赵家是主家的想法，还是没有完全蜕变。
闻言，心里再次发生了变化。
是啊，这赵家已经不是主家，哪里还理他们死活？
从此没有任何关系，过往没有恩平不说，真要是做的不对，还要踩上几脚的？
毫无意外，陆暮有此能力，却没有必要，倘若，当初真要逼迫儿子当徭役的话……
“还有……”
“陈府也没了！”
陆家江沉默片刻后说着：“陈宅也被一把火烧了，不过听说人没事。”
陆暮微微沉默。
犹记得，陈立身来过许多次请自己出手剿匪，只因为没有训练好府兵，又关乎前程，陆暮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出兵，连续来了三个月，此后，就没有了消息。
再听闻陈府的消息，竟然没了。
陆暮恍惚，那股岁月流逝的感觉又再次出现。
上了年纪，时间过得本来就快了，这才三个月过去，竟已物是人非，一家子都微微沉默了起来。
“既然人没事，想必他会找到我们这里吧。”
“老婆子，我们和他没有什么来往，也没帮过什么忙，关系自然也就淡了。”
“但是，他是你的宗亲，他若来，帮不帮，由你决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