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3章
又下雪了,自从上次停车场有了经历后,大迟一直很担心下雪。如果是早晨起来地面上薄薄的一层雪,那是没有关系,车窗的雪只要雨刷刮两下就够了,至于车顶上的雪甚至不需要管,当车速加到60公里/小时以上,自己就被风吹散了。如果是下大雪,不但需要把车窗上的雪清除,还要把车顶的雪都扫下来。这一点很重要。大迟亲眼见到一辆偷懒的大切诺基,在路口遇到红灯一个刹车,车顶的积雪顺势下来把风挡玻璃盖得严严实实,厚厚的积雪用雨刷都刷不掉。最怕的情况就是雨夹雪,天上飘落的有时是雨,有时是雪。雨雪落到玻璃上很快就结成了冰。冰如果不厚还是半透明的,按理来说还不至于特别影响视线,但是对面来车时候,车灯照在结冰的挡风玻璃上,形成一团光晕,或淡黄或惨白。一旦进入这团光晕里,其它什么都看不清楚了。遇到这种情况,大迟只能打开雨刷不停地刮。可是冰层不比雨水,刮几下就刮不动了。还需要不时喷些水到玻璃上,让冰融化一些,才能刮掉。这种方法也有自己的缺陷,因为喷水,挡风玻璃上就可能更多结冰,所以需要不时地喷水,喷一喷,刷一刷。大迟打开热风对着玻璃吹,里边加热帮助结冰融化,外面喷水用雨刷不停地刮,这样才勉强开回家。
加拿大这里下雪还不少,入冬后的一段时间因为大西洋过来的暖湿气流和北极南下的冷空气交汇,差不多每周都有一场,有时候甚至是两场。大迟打电话给史建国询问更换冬季胎的事情。没想到史建国也没有用冬季胎。史建国告诉大迟,那900到1000元的价格只是轮胎的价格,不包括轮毂。如果换上轮毂,最便宜的钢轮毂还得再加三四百。如果不换轮毂,每次更换轮胎的时候需要从现有的铝合金轮毂上把轮胎扒下来再换上。每年两次,人工费也差不多要二三百。经济实惠的办法还是冬季胎装在新轮毂上,这样每年就可以自己换轮胎了,只需要拧拧螺丝。“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要考虑,”史建国对大迟说,“换下来的轮胎你有没有地方放。你那里单元楼不像我这里的独立屋,有自己的车库。单元楼不是给每家都安排有储物间的,要另外购买。你租的房子有没有储物间?你问问房东是不是自己占用着或者另外出租给别人了?也有些商家提供轮胎寄存服务的,当然还要另外收费。”
史建国告诉大迟,自己因为买房,各种开销不少。加上自己平时也就是在城里开开车,遇到下大雪,道路都会被政府清理。冬季胎好是好,基本用不上,所以自己没有换。
听史建国这么一说,大迟也犹豫了。前面谈到的价格都是税前价格,总的花费并不少,更何况自己也没有地方放轮胎。冬天还有一两个月就要过去了。如果运气好点,再留心下天气预报,雪下大了就在家办公。不更换冬季胎应该可以省下来不少钱呢。不是说全球变暖吗,北极的冰都融化了。今后也应该不会有太多的雪。
打听完更换冬季胎的事情,大迟问史建国最近怎样。史建国苦笑着说:“摊上一个提问题比解决问题多的领导,还能怎样?新领导刚来的时候什么业务都不懂,上班大部分时间都得给他上课,讲解各项业务的背景状况,当前阶段,发展方向。直到快要下班的时候才有空去干自己手头的工作。原来想着谁接手新岗位都有这么个阶段,熬过去就好。没想到这个领导特殊,不仅这个阶段特别长,而且还出现反复。最近总是把我叫过去给他答疑解惑。从他提的问题可以知道,过去给他讲过的东西都忘记了,还得重新再讲一遍。我本来事情就多,为了应付竞争对手开展新业务压力也大,现在更是忙得不可开交。想着年底应付完了可以喘口气,结果领导在初步了解一些业务后产生了新想法,又找了一堆事情要开始做。我的大部分时间都搭给他了,制定新的一年业务指标全然不考虑。现在我花费时间给他讲业务,答疑解惑全都是在考核指标之外的事情,不做不行,做了又不被统计。自打来到加拿大,干活就没有干得这么苦闷。有了怨气又不好发作,领导终究是领导,啥都不懂也是领导。”
“领导是没有办法选择的。”大迟安慰史建国,“你能不能建议他多招些人手,这样你的工作也可以分摊给别人,自己工作量减少一些?”
“我手上的工作不是招个人就能搞定的。”史建国直接否定了大迟的建议,“这些工作都是要非常熟悉流程的才能做。”
“那么能不能建议从国内调派熟悉流程的人过来呢?”
“那也不行,在海外的派驻人员是有名额限制的。业务收入要和派驻数量挂钩。增加了人头,业务增长达不到还是没法交差。再说了,派人过来还是得先熟悉这里得业务,现在我跟领导做的事情还得再来一遍。”
“那么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目前是没有,只能慢慢熬着,盼望领导因为什么事情离开,无论是高升一步还是被搞下台。”史建国很无奈,“我总不能让国内派个人过来人把我换回去吧。”
让大迟战战兢兢开了几个月车的冬天终于过去了,积雪消融,裸露出来的草地不需要等待几场春雨就开始展现新芽的嫩绿。在那一片片清新柔软的绿色地毯上,蒲公英吸吮着水分和阳光,恣意生长。那一朵朵鲜亮夺目的花儿点缀着草地,金色的小精灵们宣告着春天的到来。万物苏醒春暖花开的日子,堕入情网的心也躁动起来。
“这个周末有什么安排吗?”大迟在约会时问林允芝。
“没有啊。”
“我们一起开车去魁北克的蒙特利尔怎样?”大迟向林允芝提议。
林允芝很兴奋,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但只是片刻的思索后就同意了。
蒙特利尔是个旅游城市,节假日更是游人如织。大迟和林允芝沿着401公路向东,中间加了一次油,开车差不多五个小时到了那里。他们参观了华丽而庄严的圣母大教堂。色彩缤纷的镶嵌玻璃窗,层序分明数百支点燃的祈祷蜡烛,鳞次栉比宏伟的管风琴,以及那发光、柔和、诱人的蓝色调令人震撼,陶醉其中。他们沿着圣劳伦斯河观赏老港停泊的各式船舶,游艇,两岸的高低参差的房屋。在唐人街的中餐馆里,他们一起品尝了特色的脆皮烤猪肉。
不知不觉,天色晚了。大迟跑了一天也累了,再说开夜车回去也不安全,他准备找个地方先住下,第二天再返回。靠近旅游景点的宾馆自然是很贵,大迟把车开出唐人街,沿着圣劳伦斯河一路向北岸寻找。在一个红绿灯路口,大迟看到一个不起眼的旅店标牌,这家旅店只有单开的大门,如果不是门口一左一右摆放了两株盆栽的冬青,你恐怕会把它当成一般的居民住宅。那是一栋很朴素的红砖建筑,从外面看也不是很小的那种,大迟绕着建筑转圈,找到了大楼后面的停车场。因为没有预约,大迟直截了当地询问前台是否有空余的房间。前台的服务员看了大迟和林允芝一眼:“不好意思,我们这里只剩下一间双床房。不过床是大号的(queen size)”。大迟眼看时间不早,既然有空房,自己也不准备再去找其它的选择。“没有关系,我喜欢大床。”大迟把自己驾照递上前去,没有征求林允芝的意见,自己先做了决定。他回头看了林允芝一眼,她还有些犹豫,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看大迟已经做了决定就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进了房间一看,家具陈设有些陈旧,但是还算干净,衣橱里提供了棉质睡衣,洗手间提供的毛巾也很柔软,不是那种洗过多次而粗砺发硬的。大迟放好行李,问林允芝:“你先洗澡还是我先来?”林允芝像是有什么心事,只是简单地回了一句:“我想等等”。大迟没有客气推让。他先是开了几个小时车,然后又是逛街,一天下来,已经很累了。于是大迟自己先进去洗澡。等他洗好出来,看到林允芝打开了电视,自己抱着双腿蜷缩在一张床上看一部不知什么名字的电视剧。大迟问到:“你不去洗吗?”“我想等一会儿。”林允芝轻声回答。“什么电视剧这么有趣?”大迟咕哝一句,“那我先睡了。”说完自己就到另外一张床上钻进被子,“你洗完了出来记得关灯”。
第二天一早醒来,大迟发现林允芝还在熟睡,也不知道她昨晚看电视看到几点。看见她睡梦中如天使一般宁静安详,大迟不忍心叫醒她,于是自己蹑手蹑脚去洗手间洗脸刷牙。等自己弄完出来,林允芝已经坐在床上了。大迟心想或许是自己洗脸时不小心弄出的响动吵醒了她。“昨晚睡得好吗?”他问林允芝。“还好,一开始我睡不着。”“嗯,是我吵了你吗?”“不是啦,是我对床不适应。我睡觉的床通常是比较硬,不习惯这里那种非常软的。”大迟坐过来抱住林的肩膀:“要不你再睡一会儿?”“不了,既然醒了就不再睡了。”“好吧,一会一起去吃早餐。今天的行程还有好多呢。”
旅店提供的早餐很简单,传统的百吉饼,还有煎蛋卷。大迟对于切好的法式长棍面包不感兴趣,不是太干就是太韧。旅游要跑不少路,他需要高能量的东西。于是他夹了好几个煎蛋卷。林允芝只挑了一小盒酸奶,在大迟强烈建议下才加了一块百吉饼。
他们先去爬皇室山。沿途的林木刚刚吐出新芽,阳光毫不费力地透过枝杈照映在草地上。三五成群的慢跑者不断地从身边经过,出来觅食的松鼠警觉地离开道路跳到树上,一对黑眼睛紧盯着路人。很快两人就登上了通往山顶的台阶,一层接一层。好几次似乎是爬到了峰顶,结果发现还有新的台阶需要爬。在大迟感觉自己身上开始冒汗的时候,终于到达了山顶。山顶是一个大平台,孤零零一所木结构建筑。这里没有什么休息座位,游客们都是席地而坐,或者依靠着栏杆看山下的风景。这里的风景真的是很令人惊叹,可以俯瞰整个蒙特利尔市区,十字交叉的街道和密密麻麻的房屋,还有远处圣劳伦斯河上来往的船只和忙碌的码头。
从皇室山下来,两人漫步在蒙特利尔老城,欣赏灰白色大石建造的古老建筑,走过鹅卵石铺就的马路,游览那些老屋改建的商店和咖啡屋。街道充满了法兰西风情,特别是那些用豆腐块大小的石头拼嵌的路面。据说是和从前的巴黎一样的风格。后者因为在几次革命中总是被群众挖起来砸坏沿途的玻璃,所以都改成柏油路了。大迟帮着林允芝拍了不少照片,既有那些别致的纪念品商店,也有那些特色的面包房和咖啡屋。
林允芝显然是累坏了,回程时候坐在车上就开始打瞌睡。大迟问她感觉怎么样,林允芝说自己很喜欢蒙特利尔,喜欢那个充满法国特色的城市,到处是浓浓的欧洲气息:“可惜时间太短了,要是能多游览几天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