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惨状
青灰色的砖墙上爬满苔痕，泾水县衙正堂内，檀木案几上堆叠着半人高的卷宗。
身着玄色官袍的赵长卿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泛黄的状纸，指节因用力而泛起青白。
案头铜鹤香炉里袅袅青烟，拂不去他眉间的阴霾。
今早一觉起来，天塌了！
本应如渊似海的真气竟泛起涟漪，修行根基的微妙震颤，如同暴雨前水面的细小波纹。
看似无害，实则暗藏危机。
他一大早便遣出三班衙役，命他们遍访街头巷尾，探听街上的风吹草动。
“大人！”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三名差役几乎是撞开雕花木门，腰间佩刀与铜铃撞出凌乱声响。
赵长卿霍然起身，广袖扫过案几，狼毫笔跌落在未批阅的案卷上，墨汁如血般晕染开来。
“可是孟山君派遣小妖蛊惑人心？”
他跨步逼近，玉带环佩叮当作响，眼中寒芒如刃。
为首差役慌忙跪倒，额头几乎贴地：
“回大人，与孟山君无关！昨夜城中忽传锦鲤神君显圣，如今已有不少户人家设起金身供奉。”
赵长卿眉头微蹙，脑海里浮现出一张俊秀面容，是李道友？
他想修功德金光？
思忖间，紧绷的脊背渐渐放松。
洪荒功德法门与他走的路子并不冲突，可能会有些影响，不过可以忽略不计。
他的声望修行之道是自青玉古卷得来的机缘，又名青云路。
乃玄黄世界一位王朝国师所创，当初世界缝隙中掉落的，正是这位国师的骨骸。
其中有本手札记载，青云路脱胎自玄黄世界无上典籍《太平经》。
可是赵长卿此时哪里知道，锦鲤神君薅走了本属于他的机缘不说，还砸了他的锅，甚至是过来赏了两个大逼兜。
赵长卿朝着手下摆手，“此事不用多加干涉，你们下去吧。”
有大乘修士肯与他一起庇佑泾水百姓，这是好事，他自然不会拒绝。
……
光阴弹指即逝，这几日李锦离任劳任怨，已经吸纳了不少香火愿力。
运转香火神道法门的瞬间，停滞多年的大乘巅峰桎梏轰然作响。
那若隐若现的渡劫门槛，如同云雾后的朝阳，首次露出真实轮廓。
若能踏破此境，再得仙家引荐，便可获天庭金箓玉牒，真正跻身仙班之列。
他指尖掐诀，眼前天道福缘进度条宛如凝滞的沙漏。
他终于发现这惊艳法门的致命缺陷，吸纳的香火愿力若注入修行，用于突破境界，那承载气运的天道福缘便无法推进。
反之将愿力倾注于积累福缘，便无法用于修行，两股力量如同日月轮转，永远无法在天际交汇。
两者之间并不能互通。
这意味着他现如今需要庞大的香火愿力来支撑修行以及天道福缘的获取。
“没想到穿越异世，我他妈都成妖了，还摆脱不了当牛马的命！”
李锦离捏了捏眉心，轻叹一声，继续挑选“愿望清单”中的下一个有缘人。
面前这一沓信纸是胡来今日刚送来的。
很快，李锦离便确定了目标。
“牛首村七尸横陈，求神君降妖除魔”，短短数行字下，还残留着血指印晕开的暗红痕迹。
李锦离将信纸揉成一团，眨眼间已化作金光冲出水面，直奔牛首村而去。
那里毗邻黑风山，平日里就不太平，但一直以来有赵长卿镇守，倒也还算安稳。
如今孟山君不知去向，这些小妖还敢作乱，当真是活腻歪了……李锦离双眼中有凛冽杀机一闪而逝。
残阳如血，将牛首村的断壁残垣浸染成一片暗红。
李锦离凌空落地，靴底碾过满地碎瓷的脆响，惊起数只盘旋在槐树上的乌鸦。
腐臭与焦糊的气息如实质般扑面而来，村口那株百年老槐的虬枝上，半截腐烂的肢体在风中晃荡。
碎肉被鸦喙撕扯得簌簌坠落，暗红血珠顺着皲裂的树皮蜿蜒而下，在地面凝结成紫黑色的硬块。
看来这里的情况比描述的更为严峻……李锦离暗道。
他踏着满地狼藉深入村落，眼前景象令人不寒而栗，断壁残垣间横七竖八躺着尸体，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甜。
蜷缩在母亲怀中的孩童脖颈处，两个青紫牙洞泛着诡异幽光，显然是妖物噬咬所致。
壮年男子被钉在门板上，胸口血肉翻卷，心脏不翼而飞，汩汩渗出的黑血早已凝固成块。
风掠过坍塌的祠堂，梁柱上残留的符咒无风自动，发出细碎的簌簌声。
然而这些曾经护佑村落的符文，此刻却敌不过满墙泛着油亮光泽的血手印。
夕阳余光映得那些手印如同活物般蠕动，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李锦离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整个村庄竟无一人幸免？
那张单薄的祈愿清单上，不过寥寥数语，此刻却化作眼前这铺天盖地的血腥炼狱。
他周身泛起青金色光芒，杀意如潮水般翻涌。
它们怎么敢？！！
尽管天庭再废，那也是三教推出的脸面，这些小妖直接骑脸输出？
残垣间忽起一阵腥风，凄厉惨叫撕裂死寂。
李锦离循声疾掠，转过断墙的刹那，瞳孔猛的收缩。
三只妖物正将老者按在瓦砾堆中撕扯，利爪划开皮肉时迸出火星，竟发出金属刮擦般的刺耳声响。
为首的狗妖脖颈鬃毛如钢针倒竖，猩红瞳孔映着嗜血的光芒，喉间溢出混着血沫的低吼。
它斜睨着不速之客，獠牙撕开老者腹腔，舌尖贪婪卷走还在跳动的脏器，喉咙里发出令人作呕的吞咽声，仿佛故意在挑衅这位突然闯入者。
“畜生！”
雷霆般的怒吼震得断壁簌簌落尘，李锦离周身金光大作，数十片缀着金色纹路的鳞片自虚空中浮现，在夕阳里划出凛冽弧光。
狗妖的毛发瞬间炸成怒张的钢刺，却仍死死咬住猎物不放，喉咙里发出黏腻的呜咽，浑浊涎水顺着嘴角滴落在血泊中。
金鳞未至，森寒锐意已如寒霜封路。
三只妖怪这才惊觉不妙，正要逃窜，李锦离屈指轻弹，流光溢彩的鳞片如离弦之箭破空而出，精准钉入它们后颈的妖丹穴。
紫黑色妖血冲天而起，在斑驳的土墙上绽开狰狞的花。
血腥味尚未消散，李锦离突然神色骤变。
神识如蛛网般扩散，远处传来密密麻麻的脚步声，数百道妖煞之气正从四面八方袭来。
“看架势，是要将我围杀在此地？”
李锦离望着空中盘旋不去的妖气，猛然意识到，牛首村是个陷阱。
而在泾水县能召集如此多妖怪的，只有……孟山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