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老古董
“该死！该死！该死！“
卢凯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铁板上，鞋与塑胶跑道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汗水顺着眉骨滚入眼睛，火辣辣的疼，他却连抬手擦拭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在心里一遍遍咒骂。
前方，大犇的背影像座移动的小山，程哲的短发在灯光下泛着光，就连李子，此刻也轻飘飘地跑在他前面三米处——那个瘦得能被风吹走的李子！卢凯盯着李子后颈处随着步伐跳动的碎发，喉间涌上一股铁锈味。
“第十八圈...不，十九？“他混乱地数着，肺里像是塞满了滚烫的沙子。终点线旁的黑脸教官嘴唇在动，但耳鸣声盖过了一切，只看见对方手表在反着冷光。
程哲他们突然减速了，几个人互相击掌。这个画面像钝刀般扎进卢凯的眼睛。“凭什么...“他发狠地摆动双臂，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最后一冲刺，风声在耳边呼啸，世界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冲线的瞬间，膝盖突然一软。塑胶跑道的气味猛地扑上来，混合着汗水的咸腥。他像条脱水的鱼般瘫在地上，模糊的视线。
“卢凯！“程哲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卢凯感觉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像是被风托起一般。他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里，程哲的脸近在咫尺，眉头紧锁，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急切地说着什么，但耳边只有嗡嗡的杂音，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棉花。
“喂！卢凯！听得见吗？”程哲的声音终于穿透了混沌，带着几分焦急和担忧。卢凯这才意识到，自己正被程哲和大犇一左一右架着，双腿软得像面条，几乎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他张了张嘴，想说自己没事，可喉咙干涩得像是被火烤过，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
“水……”他艰难地挤出这个字，感觉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快，给他水！”大犇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紧接着，一瓶冰凉的矿泉水被塞到了卢凯手里。他颤抖着拧开瓶盖，水却洒了大半，顺着他的下巴流到衣领上，冰凉刺骨，却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点。
“慢点喝，别急。”程哲拍了拍他的背，语气缓和了些，“你跑得太拼了，差点晕过去。”
卢凯大口喘息着，视线逐渐清晰。他看见李子站在一旁，手里拿着毛巾，眼神里带着一丝担忧和……佩服？
“你最后一圈简直疯了一样，”李子递过毛巾，嘴角微微上扬，“我还以为你要超了我呢。”
卢凯愣了一下，随即苦笑。原来自己拼尽全力，在别人眼里也不过是“差点”追上。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和洒落的水渍，胸口仍像是压着一块石头，呼吸间带着灼热的痛感。
“多少……圈？”他断断续续地问。
“二十圈，刚好。”大犇咧嘴一笑，“不过你最后那冲刺，教官都看傻了。”
卢凯抬头看向终点处，教官正抱着手臂，目光落在他们这边，脸上看不出喜怒。但卢凯知道，自己刚才的表现，恐怕连及格线都没摸到。
“行了，别硬撑了，先去边上休息。”程哲说着，和大犇一起扶着他往一边的空地上走去，卢凯的腿依旧发软，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但他固执地摇了摇头，挣脱了他们的搀扶。
“我自己……能走。”他咬牙说道，强迫自己站直身体。尽管眼前一阵阵发黑，他还是倔强地迈开了步子。
程哲和大犇对视一眼，无奈地耸了耸肩，跟在他身后。李子默默走到他旁边，递过一瓶运动饮料：“喝点甜水吧，好像叫功能饮料什么的。”
卢凯接过饮料，低声道了谢。他拧开盖子，小口啜饮着，甜腻的味道在口腔里扩散，却掩盖不住心底的不甘。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已经拼尽全力，却还是追不上他们？
每天隗傲柔都会在高台上看着下面的“新兵”训练，不为什么，单纯觉得有意思，这是独属于她的恶趣味。
她的手撑着脸，皮肤在灯光下更白了，“看起来都不怎么样，早就说了，这些从拾荒者选出来的都不行。”
罗伯特站在一边，没有搭理他，只是自顾自的看着刚刚传输的信息，电子显示屏上，每个人每日的生理数据，以及各方面的成绩都罗列在上面。
隗傲柔的指尖在高台栏杆上轻轻敲击，金属与指甲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她俯视着下方尘土飞扬的训练场，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很自然的拿过一旁教官专门为她准备的电子显示器。
“看这个蠢货。”她突然出声，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愉悦，“卢凯，他落后了。”
罗伯特头也不抬，手指在全息投影的数据屏上快速滑动。“基础体能测试倒数第三一，但神经反应速度排在前十。“他的声音平静得像在朗读天气预报，“理论上，他有潜力。”
“理论？“隗傲柔嗤笑一声，她今天涂了红色的唇膏，在基地照明下显得格外妖异。“看看他那副样子，连最基本的训练都承受不了，还谈什么潜力？还有这个叫李子的，也是个废物。”
接下来是打靶练习。
枪架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几十把栓动式步枪，漆黑的枪管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木质枪托上的纹路清晰可见，显然是被精心保养过的老式武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枪油味，混合着训练场上的尘土气息。
“从现在开始，每十人一组上前领取步枪，每人五发子弹，进行打靶射击，30环以下不及格。”教官的声音冷硬而清晰，回荡在空旷的靶场上空。
隗傲柔双臂抱胸，目光扫过那些老旧的栓动式步枪，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军部那些家伙真会敷衍人，把这种老古董发下来。”她低声嘀咕着，语气里满是轻蔑，“现在谁还用这种拉一下打一发的玩意儿。”
罗伯特站在她旁边，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仿佛没听见她的抱怨。他向来懒得理会隗傲柔的牢骚，或者说，他根本不想浪费精力在这种无意义的对话上。他的目光始终锁定液晶电子屏上，第一组的射击成绩已经显示出来——最好的39环，还有两人脱靶，成绩惨不忍睹。
“下一组。”教官的声音再次响起，毫无波澜。
程哲和李子被分在同一组。在这之前，教官已经详细讲解了枪械的使用方法——如何握持、瞄准、扣动扳机，甚至如何退壳上弹。但对于程哲来说，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触碰真实的枪械。他小心翼翼地接过步枪，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指尖微微一颤。枪身比想象中沉重，木质枪托抵在肩窝里的感觉陌生而坚硬。
“预备！”教官举起手中的信号旗。
程哲深吸一口气，调整姿势，将枪托稳稳抵住肩膀，眯起左眼，右眼透过机械瞄具望向远处的靶纸。他的心跳有些快，掌心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开火！”
砰——！
第一声枪响划破空气，紧接着，密集的枪声如爆豆般炸开。程哲的耳膜被震得嗡嗡作响，后坐力狠狠撞在他的肩头，让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硝烟味瞬间弥漫开来，刺鼻而灼热。
他来不及思考，迅速拉动枪栓，退壳、上弹，动作虽不熟练，但还算流畅。第二发、第三发……每一枪都让他的手臂微微发麻，但他的眼神却越来越专注。
“还算有惊喜，那个叫李子的。”
罗伯特将手中的液晶显示屏递给隗傲柔，尽管她自己的那块已经显示了同样的数据。她漫不经心地接过，目光扫过屏幕上的成绩列表，最终定格在“李子”的名字上——47环，位列本组第一，甚至比上一组的最佳成绩还要高出8环。
“47环……”隗傲柔低声念出这个数字，眼角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她抬起头，视线越过人群，锁定在那个正低头有些局促的身影上。
“这个人我要了。”她突然开口，语气不容置疑，“我缺一个狙击手。”
罗伯特侧目看她，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话。“你刚刚才说过他是个废物。”他冷冷提醒道。
隗傲柔轻哼一声，指尖在屏幕上随意一划，将李子的成绩放大。“我收回那句话。”她眯起眼睛，似笑非笑，“用这种老古董打出47环，如果他是废物，那其他人算什么？垃圾堆里的残渣？”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