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章 沈若琳的话
等蔡嬷嬷他们离去后,木犀轻声细语地指挥着身后四个伶俐的小丫头,一行人鱼贯而入,进了凌乱的厢房。
木犀耐心指挥着,让她们各司其职,有的整理散落一地的书籍,有的扶起歪斜倒地的椅子,还有的细心拾起在角落的绣帕与珠钗,整个房间逐渐恢复了往日的井然有序。
与此同时,洛安宁让竹枝为她梳理那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随着竹枝的巧手翻飞,洛安宁的长发逐渐被拢起,形成了一个精致的小盘髻,洛安宁从一旁的匣子中,取出了一支雕刻得栩栩如生的鱼形玉簪,其色泽温润,透着淡淡的碧光,递给了竹枝。
玉簪轻轻插入发髻之中,随着洛安宁的微微颔首,更添了几分灵动与雅致。
“好了,就这样吧,你也下去休息。”洛安宁轻轻摆了摆手,竹枝轻轻福身行礼,退出了房间。
洛安宁缓缓自凳子上站起,身姿窈窕,一步步朝着屋外迈去,她心想,是时候,去见见那位“战神”——沈廷之。
走在通往前厅的连廊上,冰凉的寒风裹挟着一股不安,侵袭着洛安宁的心,她莫名的心绪有些烦乱。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的小厮急忙忙从远处跑来,雾气笼罩的暗夜中,他并未看清前面的洛安宁,险些将洛安宁撞倒在地。
待他猛然站住,看见面前站着的竟是夫人,顿时吓得三魂没了七魄,双腿一软,膝盖重重地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身体颤抖不已,双手撑在冰凉的地面,连连磕头求饶,哭着喊道:“还请夫人饶命...还请夫人饶命...小的绝非故意冲撞夫人。”
他以为这次自己定是难逃一劫,小命休矣,脑海里不由得回想起下午那个小厮被杖毙的凄惨景象,心里更是发紧的害怕。
洛安宁心中虽有不满,但念及他或许事出有因,便按压下怒气,不悦道:“你这般慌慌张张,究竟所为何事?如此不懂规距?”
小厮将头埋得更低,声如蚊蚋:“回夫人,是侯爷……侯爷让小的进来禀报夫人,说是他与侄少爷今晚要留宿府中,需夫人安排住处。”
洛安宁这才想到,她怎么忘了这茬,魏淑贤她们来了,沈仲康他们肯定也来了,只是他们不方便进后院,所以刚刚才没看到他们。
不用想也知道,恐怕魏淑贤她们此刻也在前院,还会添油加醋的将后院发生的事,告知沈仲康,这几个人,还真是不死心,后院闹完,前院又闹上了。
要留下来,门都没有。
想到此处,洛安宁的眸光不禁冷了几分。她轻轻抬手,对小厮说道:“你起来,带我去见他们。”
洛安宁不由自主地攥紧了双手,指尖几乎都要没入掌心,仿佛连血液都在这一刻凝固。
她心跳如鼓,声声敲打,都在提醒着她要见到那人——沈时理。
洛安宁恨不得立刻将他抽筋扒骨,以解心头之恨。
一股透着寒意的微风,吹拂着洛安宁鬓间的碎发,也吹醒了她的理智,她缓缓松开手,深吸了一口气,洛安宁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她必须隐忍,等待时机。
在小厮的引领下,洛安宁来到了前院。
正厅之内,气氛凝重而庄严,中央赫然停放着沈廷之桃木棺椁,它静静地躺在那里,烛火摇曳,映照出四周低垂的白色帷幔,棺椁前摆放的祭品,气氛沉重而庄严。
路过时,洛安宁的目光无意间掠过两个身穿铠甲的人,他们背对着她,双膝跪地,正在那里默默地烧着纸钱。
洛安宁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哀愁,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匆匆一瞥,便跟随着小厮的脚步继续前行。
小厮并没有直接走进正厅,轻巧的转过正厅右侧拐角,然后走下台阶,这是一条直直地百米连廊。
连通正厅和侧边厢房。
他们沿着连廊一路前行,最终来到了边上的右厢房。
两人刚从连廊的台阶迈上去,一阵压抑而断续的抽泣声穿透门缝,清晰地传入洛安宁的耳中。
这声音,正是沈若琳的。
洛安宁停下了脚步,眼眸暗沉下来。小厮见她突然停下,也不由自主地收住了脚步,满脸疑惑地看着她。
她食指轻轻搭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手势,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小厮退到自己身后,小厮虽满心疑惑,却也不敢多问,只得依言后退。
洛安宁屏息凝神,轻盈的迈着步子,慢慢靠近紧闭的窗口边,靠在墙上,放缓呼吸,静静的听着里面说话。
此时,屋内。
昏黄的烛火,映照在神色各异的侯府众人脸上。
沈仲康和魏淑贤分别坐在厢房上首的一右一左,沈仲康面色沉稳,眼神深邃,灯火下,他那历经风霜的脸上,沟壑分明,他摸着灰白的山羊胡,盯着地面,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而魏淑贤眼神凌厉,右手中轻轻摩挲着一串精致的红玉珠,那是之前萧云霜孝敬她的珊瑚珠,她脸上还挂着未消的愤懑。
右侧上首,沈廷怀端坐如松,神情严肃,不满的瞥了几眼沈若琳。坐在他下首的梁惜萍,半倚半坐在那张雕花精美的椅子上,眼睛在魏淑贤二人身上流转。
梁惜萍对面,沈时理、沈若琳、沈若倩依次而坐。
沈若琳此刻右手轻轻扶着右脸颊,脸颊上红色的手指印,清晰可见,她眼眶泛红,带着哭腔道:“祖父,二婶婶她也太过分了,不仅对祖母不敬,对二叔也不闻不问,如今更是随意打骂我......”
说到这里,沈若琳突然停止了哭泣,眼神中闪过一抹戾气,恶狠狠地说道:“祖父,您赶紧去上禀皇上,废了她的国公夫人之位,让她知道我们侯府的厉害!”
沈若琳的这番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将目光看向她。
整个厢房内,气氛一时变得微妙而紧张。
梁惜萍听她说出这话,也是吓了一跳,心内却是一喜,原来老爷子存着这心思,一想到萧云霜被废后的落魄,她差点憋不住笑出来,但是面上还是佯装生气,轻声训斥道:“若琳,不可胡说。”
沈若琳身子轻轻一扭,满脸不服气地咕哝着:“这可是祖父说的,现在又不让我说。”
这些话,可都是沈若琳在书房门口偷听过来的,今日,洛安宁着实让她颜面扫地,屈辱不已,她憋不住才愤然的说出口来。
梁惜萍见沈若琳如此不开窍,将这话都说出来,气得差点没忍住要上去给沈若琳一巴掌,她瞥了一眼沈仲康,见他脸色阴沉,明显是被沈若琳的话给气着了。
她暗暗咬牙,心想自己怎么生了这么两个女儿:一个没脑子,只知道任性哭闹,行事鲁莽;另一个,要么闷声不吭,一说话,就胳膊肘往外拐。
沈仲康眼神冰冷如霜,不带一丝温度地扫过沈若琳,沈若琳被这冷厉的目光吓得浑身一哆嗦,不由自主地,身子向座椅后面,挪动了一点,低下了头,双手紧紧绞着衣角,不敢再发出半点声响,生怕再次触怒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