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章 棉花胡同
许凌波跌跌撞撞进门,鬓发凌乱,一身污泥。
有几根发丝散落,沾了泥浆黏在脸上,又因为流汗,脸上半干的泥土重新变得湿润,看上去狼狈极了。
陆观风狠狠盯着陆月舒与许凌波相握的双手,佯装呼痛,意图拉回陆月舒关注。
陆月舒回身,打算继续给他上药,不料手腕被许凌波反手捉住。
一手探上自己衣裙系带,许凌波缓缓脱下外袍。
不要脸,陆观风暗暗骂道,身体却遵守礼教,匆匆背身躲闪,耳尖一阵发烫。
那边陆月舒柳眉微蹙,对许凌波的行为十分不解。
接着,陆月舒眼底盛满警句,瞬间跌坐在地上,桌布一松,药罐纷纷滚落,碎了一地。
陆观风闻声匆忙回身。
陆月舒美眸圆睁,嘴唇颤抖,手指却死死指着许凌波。
顺着她指尖看去,许凌波衣衫里外尽数湿透,姣好曲线尽收眼底。
泥浆自裙摆蔓延而上,此刻已经半干,阵风吹过瞬间尘土飞扬,陆观风以手掩鼻,不耐挪开眼睛,却发现黄土斑点下竟然隐隐可见血色。
“你受伤了?”
“你脸怎么了?”
陆观风与许凌波几乎同时出声。
陆观风脸色一沉,很快立刻意识到不对。若是受伤,血不该只在衣摆处。
许凌波知道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有违主仆尊卑,避开陆观风探究的眼神,用力蹭去手掌泥土,歉疚扶陆月舒坐回凳子上。
是自己唐突了,陆月舒只是养在深闺里的千金小姐,肯定没见过血。哪像自己经历多部恐怖、刑侦片洗礼,早已百毒不侵。
陆观风让许凌波换身衣服再回来,又命绿映替陆月舒更衣。
一天两次冲击,对一个刚刚出阁的小姑娘来说实在太沉重了。
陆观风眸色阴沉盯着许凌波离去的方向,别让他抓到她叛主生事的把柄,否则他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人留在妹妹身边。
许凌波换了衣衫,动作很快,手上还提着一只箱子。
陆观风低头看去,箱子很眼熟,仿佛跟妹妹屋子里那一只一模一样。
察觉她是想给自己疗伤,他冷言拒绝。
许凌波抬到半空的手肘尴尬停住,差点咬到舌头。
“我没想给您上药。”
陆观风:……
书中描述,陆观风因为身体残缺一向厌恶有人与他肌肤接触,许凌波哪敢直接提出给他上药,可也不能放任陆观风脸上的伤不管,她只好迂回一下。
“是紫韵唐突,不该麻烦少爷给自己上药的。只是紫韵额头伤口现在一定很骇人,紫韵不忍小姐涂药时害怕,这才来求助少爷。”
陆观风不情不愿接过药箱,粗暴扯开许凌波额头包裹的布条。
血液黏连下伤口瞬间鲜血淋漓,许凌波咬着唇还是没忍住发出一声痛呼,却得不到陆观风一丝怜悯。
“活该。”
这样说着,陆观风手上动作仍旧轻了一些,包扎时布条层层包裹,痛感却微不可察,许凌波趁势提出,“多谢少爷,紫韵投桃报李,给您涂点药膏。”
“别吓到小姐。”
提及陆月舒,陆观风顺从,任由许凌波为他处理了伤口。
许凌波的心终于落定。
陆观风不喜欢旁人接触,如果没人强行为他擦药,他定然任由伤口自然愈合,若是留下疤痕,岂不可惜。
用小棒取药,许凌波凑近小心为他上药,湿热呼吸扑在他下颌,淡淡的幽香不容拒绝窜进鼻子。
陆观风眸子低垂,不经意略过一片白皙肌肤,耳尖瞬间红了一片。
许凌波“诶”了一声,疑惑陆观风脸怎么突然红了,对药膏过敏吗?
这时,陆月舒柔声问:“紫韵,你在外面吗?”
许凌波应声起身,丢下药罐匆匆推门而入,直接将他晾在了外面。
陆观风瞬间冷脸。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股幽香,跟她这个人一样……令人讨厌。
陆观风在门外又等了一会儿,陆月舒才命绿映请他进去。
陆月舒端坐床榻,赵紫韵拉着她的手坐在脚蹬上同她说话,眉飞色舞,绘声绘色为她描述自己自己出门后的见闻。
“我本来是要把丁在水有孕的外室带回来的,可惜晚了一步。我到时,那里已遭屠戮,满地鲜血。”
回想起棉花胡同的画面。
人像萝卜一样被插在缸里,院里红色蔓延成河,姚纤纤浑圆的的肚子就像汤里浮着的元宵,此刻也露出了馅。
许凌波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干呕出声,缓了一会儿才幽幽出声,“她们全都死了,全都死了。”
“小姐,有人抢先我们一步,提前把人都处理了。”
陆月舒握住许凌波抖得不成样子的双手,安抚道,“不怕,我们还有别的办法。”
实则慌成一团。
紫韵一开口,她就猜到了对方的想法,利用王楹儿这个外室,让洛王府不忍落人口实自己退婚。
可王楹儿死了,死得不明白。
丁在水一向把人藏得很好,自己也是在婚后数年才发现真相。按理说现在应该没人会发现棉花胡同才对,除非……有人跟自己一样,重生了。
前世,洛王府兄弟相争,不知从哪得知丁在水在棉花胡同养了一个外室,把信悄悄放进王府。
洛王爷大怒,命人勒死了王楹儿与私生子,又用沾了盐水的皮鞭,像审讯犯人般亲手把丁在水打得只剩下一口气,全无舐犊之情。
那样重的伤,就算丁在水身子骨不错,也足足躺了一个月才能下床。
难道是丁在水重生,要先下手为强,永绝后患,那他娶自己的目的又是什么,毒死自己,重走巅峰路吗,陆月舒倒吸一口冷气。
美人脸色苍白,指尖冰凉,许凌波心生怜惜,凑到唇边为她哈气取暖。
她身上的血有那么多吗,都过了快一个小时了,陆月舒还能吓成这样。
余光瞥到陆观风眼神切切紧盯陆月舒,她默默叹气,娇滴滴的千金小姐有人关心,不像她,区区一个乙方打工人,烂命一条就是干,通宵加班也没人心疼。
许凌波拿过枕头垫在陆月舒腰下,为她取下鞋子,扶她靠在床边,搭上薄被。
陆月舒对赵紫韵一向不错,而且在许凌波看来,伺候老板和伺候小姐根本没有区别,
更何况陆观风的心也全扑在陆月舒身上,伺候好一个人,能从两个人身上讨到好处,日子不要太幸福。
想到未来的美好日子,许凌波差点哼起歌来,所幸残存的一丝丝理智及时拉回了她。
但陆月舒吃她这一套,陆观风却不会惯着她,拉开许凌波把人挤到一旁。
“这丫头嘴巴一闭一张,就说棉花胡同死了一户人家。天子脚下,谁敢如此嚣张?”
“怕不是从一开始,嘴里就没有一句实话。”
先是说丁在水负了月舒,借口取证据出了门,回来却说证据死在了棉花胡同,这丫头,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让月舒与洛王府退婚,要拖陆府下水。
若不是月舒哄住了丁在水,陆府也许立刻大祸临头,想到自己还算是帮了这丫头一把,陆观风一阵后怕,自己差点就做了送陆府满门归西的刽子手。
陆观风声如寒冰,“你到底谁,跟我们陆府有什么仇怨,要这样费心暗害?”
“来人,拖出去送刑部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