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0章 她的第一顿饭
宋秀兰嘴唇哆嗦着,抬眼看了看外面,又看了看虚弱得仿佛随时会晕过去的女儿,“那你好好歇着,我下工给你带点热水回来……”
她不敢再多留,生怕会因此惹恼了儿子儿媳,便匆匆掩上门走了。
院门“哐当”一声关上,脚步声和咒骂声渐渐远去。
柴房里,宋晚柠瞬间睁开了眼。
她眼底的虚弱褪去,只余下冷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她侧耳倾听,确认院子里彻底没了人声,只有一只饿得直叫的鸡在刨食。
成了!
她几乎是立刻从草堆上弹了起来,动作依旧带点虚浮。
她迅速溜进灶房,反手将门闩插上。
灶房昏暗,只有顶部透过缝隙折射下来的点点光。
整个房间弥漫着一股隔夜的馊味。
宋晚柠顾不得许多,立刻开始行动起来。
空间里的泉水,她早已偷偷转移了一瓦罐到柴房角落。
她先是从灶膛里扒拉出昨晚烧火剩下的草木灰,用破瓦盆盛了些泉水。
接着用力搅拌,静置沉淀出灰褐色的碱水。
意识沉入空间。
那块沾满黑泥的魔芋块茎静静躺在玉色地面上。
她意念一动,旁边堆着的沙土迅速覆盖上去,将那块茎浅浅掩埋。
她不确定空间能否加速魔芋生长,但总要试试。
同时,那几粒珍贵的高粱米也被她小心地埋进沙土边缘。
下一秒,那块比拳头略大的魔芋出现在灶房的地面上,带着一股泥土的腥气和生涩的植物气息。
宋晚柠立刻将它捡起,就着瓦盆里的草木灰水,用一块破布蘸着,用力搓洗掉表面的黑泥和粗糙的表皮。
又滑又腻的触感带着微微的麻痒感。
洗净后,露出了里面灰白带紫的肉质。
她拿起家里那把唯一豁了口的菜刀,小心翼翼地将魔芋切成薄片,再切成细条,最后剁成细碎的小块。
这个过程极其费力。
刀刃钝,魔芋又韧,没剁几下她额上就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手臂一阵酸软。
将魔芋碎块倒入一个豁了边的陶盆里,倒入沉淀好的草木灰碱水,反复揉搓挤压。
灰褐色的水很快变得浑浊粘稠。
她不停地揉,不停地换水冲洗,再倒入新的碱水揉搓。
如此反复了七八遍。
直到揉搓出的水不再那么浑浊粘腻,魔芋碎块也从灰白变成了近乎半透明的颜色。
那一股生涩刺鼻的味道也淡了许多。
最后一遍用干净的泉水冲洗干净,将处理好的魔芋糊糊倒进家里那口缺了耳的大铁锅里。
加入足量的水,点燃灶膛里预留的干草和细柴。
火苗舔舐着锅底,锅里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水汽和带着点碱味的食物气息在整个房间弥漫开来。
宋晚柠守在灶边,不断搅拌着,防止糊锅。
时间一点点过去,锅里的糊糊变得越来越粘稠,越来越透亮。
她掐算着时间,估摸着毒素去除得差不多了,这才灭了火。
她没有现成的模具。
目光扫过灶房角落一个用来装野菜的浅口竹筐。
她迅速将竹筐清洗干净,铺上一块洗得发白的粗布,将滚烫粘稠的魔芋糊糊倒了进去,用勺子压平。
看着糊糊慢慢冷却,凝结,她的心跳得飞快。
趁着魔芋豆腐冷却定型的功夫,她飞快地清理现场。
草木灰水倒掉,瓦盆洗干净放回原处,魔芋的残渣碎皮和洗下来的黑泥全部扫进灶膛烧掉,一丝痕迹都不留。
锅也刷了好几遍,最后她还特意用最后一点野蒜叶子在锅里翻炒了几下。
做完这一切,她后背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浸透。
但当她揭开粗布,看到竹筐里凝结成型的那一大块颤颤巍巍的魔芋豆腐时,巨大的满足感瞬间冲散了所有疲惫。
她颤抖着手,用刀切下拳头大小的一块。
剩下的连着竹筐,用破布盖好,小心地藏进柴房角落最深的草堆里。
她捧着那块温热的魔芋豆腐,回到柴房,插好门。
没有调料,甚至没有盐。
她就着空间里取出的泉水,一口咬了下去。
微凉,滑韧,带着一点点碱味和植物特有的微腥,口感奇特,嚼起来有轻微的颗粒感。
没有想象中美味,甚至有点怪。
但是!
一股很踏实的饱腹感,随着吞咽下去的食物,迅速从空瘪的胃部升起,暖融融地向四肢扩散。
那不是泉水带来的虚假充盈,而是真实的,由食物带来的热量!
几天来一直啃噬着她的饥饿感,第一次被实实在在地填上了。
宋晚柠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将那一大块魔芋豆腐吃了下去,噎得她直伸脖子,就着泉水才勉强咽下。
胃被撑得有些发胀,甚至隐隐作痛。
但那种被食物塞满的踏实感,让她几乎落下泪来。
她忘了人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是不能一口气吃得很饱的。
可刚才,她什么都顾不上了。
只想着再吃一口,再多吃一口。
她靠在土墙上,满足地吁了一口长气。
这是来到这里后,她第一顿真正意义上的饭。
力气,似乎正一丝丝地回到这具虚弱的身体里。
就在这时,院门被粗暴地推开,还伴随着王凤美那极具穿透力的嗓门。
“林强,你听见没?刚才村口二狗子说啥?”
“说路过咱家院墙,看见灶房屋顶冒烟了,问咱家是不是偷偷开小灶了!”
“这青天白日的,家里就那个死丫头在,她在搞什么鬼?!”
紧接着是林强阴沉的声音,“开小灶?她敢!”
脚步声杂沓,带着兴师问罪的怒气,直冲灶房而来。
柴房里的宋晚柠,嘴角极快地掠过一丝冰冷的弧度,随即又恢复了那副虚弱不堪的模样,闭上眼睛,仿佛从未离开过草堆。
现在,她还是保持体力为好。
“哐当。”灶房的门被王凤美一脚踹开。
“宋晚柠,你个死丫头给我滚出来!”王凤美叉着腰,视线在狭小的灶房里扫射,鼻子还用力地嗅了下。
林强也沉着脸跟了进来,目光阴鸷地四处打量。
灶房里,冷锅冷灶。
地面湿漉漉的,显然是刚被水冲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