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1章 冷库与抉择
砰!!!
沉重的铁门在身后合拢,最后一丝外界的光线和赵德贵凄厉变调的惨叫被彻底隔绝。门内,是浓稠到化不开的黑暗,像冰冷的墨汁灌满了整个空间。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混合着浓重霉味、灰尘和某种隐约的、如同氨水般的化学品气味。
“咳咳咳…”猴子被呛得直咳嗽,他紧紧扶着几乎瘫软的林默,两人靠在冰冷潮湿的墙壁上,大口喘着粗气。黑暗中,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小雅压抑的、小猫似的呜咽。
“林爷…林爷您撑住!”猴子感觉林默的身体在往下滑,重量越来越沉,他赶紧用肩膀死死顶住。
“没…没事…”林默的声音气若游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后背被剥皮鬼撕裂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温热的血正不断渗出,浸透纱布,顺着衣服往下淌。更可怕的是胸口的麻木和压迫感,每一次吸气都异常艰难,仿佛肺叶被冰冷的石头塞满。视野里,那血红的倒计时【27:29:39】跳动的速度依旧比之前快,像催命的鼓点。【感染加速!毒素侵入胸腔!消耗速度提升10%!】冰冷的提示如同烙印刻在脑子里。
“小芬!小芬!”猴子焦急地朝黑暗中低喊。
“猴…猴子哥…我在这…”小芬颤抖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带着哭腔,“小雅…小雅吓坏了…”
“有火吗?打火机!火柴!什么都行!”猴子急道。必须看清环境!林默的伤不能再拖了!
“没…没有…”小芬的声音充满绝望。
猴子腾出一只手,在自己身上破烂的口袋里疯狂摸索。油腻的布片,冰冷的金属碎片…突然,指尖触到一个熟悉的、方方正正的硬物!
是那个在诊所翻出来的、摔瘪了的金属烟盒!里面应该还有几根受潮的烟卷和…猴子的心猛地一跳!他记得里面好像塞着个小玩意儿!
他哆哆嗦嗦地掏出烟盒,用力掰开。几根扭曲的烟卷掉了出来,同时滚落出来的,还有一个塑料打火机!很廉价的那种,透明的塑料壳,里面还有小半截黄色液体。
猴子大喜过望!他抓起打火机,拇指颤抖着用力一搓!
嚓!
一簇微弱的、黄豆大小的火苗,顽强地在黑暗中跳跃起来!昏黄摇曳的光线,勉强驱散了门边一小片浓重的黑暗。
借着这微弱的光芒,猴子看清了他们所处的地方。
这是一间不算太大的地下室,或者更准确地说,像是个废弃的储藏间。墙壁是粗糙的水泥,布满霉斑和水渍。地上散落着厚厚的灰尘和杂物:断裂的木条、生锈的铁桶、还有几个破烂的纸箱。空气里那股氨水味更浓了,源头似乎来自房间深处。
他赶紧把火光凑近林默。林默的脸色已经不是苍白,而是一种带着死气的灰败,嘴唇发紫,冷汗像小溪一样从他额头、鬓角往下淌,呼吸急促而浅短,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压抑的、拉风箱似的杂音。后背的纱布已经被血染成了暗红色,还在不断扩散。
“林爷!”猴子的心沉到了谷底。
“看…看清…地方…”林默艰难地吐出几个字,眼皮沉重地耷拉着,似乎随时会昏死过去。
猴子强压下心头的恐慌,举着打火机,小心翼翼地朝房间深处照去。
火光摇曳,照亮了前方。储藏间的尽头,竟然还有一扇门!一扇厚重的、漆成深绿色的金属门!门上挂着一把巨大的、锈迹斑斑的挂锁。那股刺鼻的氨水味,就是从这扇门后面透出来的!
“冷库?”猴子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这布局,这气味,很像他以前打工地方的后厨冷库。
他架着林默,艰难地朝那扇绿门挪动了几步。小芬抱着小雅,也怯生生地跟了过来。
“张姨…张姨还在门口…”小芬小声提醒,声音带着哭腔。
猴子这才想起昏迷的张姨。他把林默小心地靠在冰冷的金属门上,让他半坐着。“林爷,您撑住!我去把张姨拖过来!”
他举着打火机跑回门口。张姨依旧人事不省地躺在地上,后脑勺肿起的包在火光下显得格外吓人。猴子把她拖到林默旁边,让她靠着墙。
做完这一切,猴子举着打火机,再次仔细打量这扇厚重的绿门和那把大锁。锁很大,很结实,锈得厉害,但锁梁和锁孔的材质似乎还不错,没有完全锈死。他又看了看门缝,密封条老化开裂了,一丝丝白色的冷气正从缝隙里缓缓渗出来,接触到外面温暖的空气,凝成细小的水珠。
“里面…有冷气?”猴子心头一动。冷库!如果真是废弃的冷库,里面说不定…还有东西?食物?药品?
这个念头让他精神一振!林默的伤需要药!大家都需要食物!
他蹲下身,凑近那把大锁仔细看。锁孔被锈垢堵得严严实实。他又摸了摸锁梁和门框连接的搭扣,也是锈得厉害。
“猴子…钥匙…”靠在门上的林默突然发出极其微弱的声音。他左手动了动,似乎想抬起,但只抬到一半就无力地垂了下去,掌心摊开,那枚小小的、造型奇特的黄铜钥匙静静地躺在他满是血污的掌心,在火光的映照下,反射着微弱的光。
猴子眼睛猛地一亮!对了!小玲临死前说的暗格钥匙!他赶紧从林默手心拿起那枚钥匙。钥匙很凉,入手沉甸甸的。
“林爷,是这把?”猴子把钥匙凑到锁孔前比划了一下。锁孔很大,钥匙很小,明显对不上号。
林默闭着眼,艰难地摇了摇头,声音几不可闻:“…药柜…暗格…不是…这个…”
猴子瞬间明白了。这把钥匙是开诊所药柜暗格的,不是开眼前这冷库的!希望破灭了。
“操!”猴子狠狠骂了一句,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看着林默越来越差的脸色,又看看那把巨大的铁锁,一股绝望感再次涌上心头。没有工具,这锁怎么开?
他的目光在狭小的储藏间里扫视,借着微弱的火光,落在那些散落在地上的杂物上。生锈的铁桶…断裂的木条…突然,他盯住了墙角几根斜倚着的、手腕粗细、一米多长的生锈钢管!
有门!
猴子立刻冲过去,抓起一根钢管。入手沉甸甸的,一头还带着弯折的痕迹,像是某种旧货架拆下来的。他掂量了一下分量,又看了看那把大锁和连接门框的金属搭扣。
他走到绿门前,把打火机小心地放在旁边一个倒扣的铁桶上,让微弱的火苗勉强照亮锁扣的位置。然后,他双手握住钢管,将钢管较细的一头,狠狠插进锁梁和门框搭扣之间的缝隙里!
“给老子开——!”猴子低吼一声,全身的力气灌注在双臂之上,身体后仰,利用杠杆原理,死命向下撬动!
嘎吱——!!!
刺耳到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瞬间响起!锈屑如同红色的粉末簌簌落下!锁梁在巨大的力量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剧烈地变形弯曲!连接门框的搭扣螺丝也发出“咯嘣咯嘣”的、仿佛要崩断的声音!
猴子脸憋得通红,脖子上青筋暴起,手臂的肌肉绷紧到了极限!他咬着牙,双脚死死蹬住地面,将身体的重量也压了上去!
嘎嘣!!!
一声脆响!一颗锈蚀的螺丝终于承受不住,硬生生崩飞出去!打在旁边的墙上!
有戏!猴子精神大振!再次发力!
嘎吱!嘎嘣!嘎嘣!
又有两颗螺丝相继崩断!锁梁被撬得严重变形,和门框搭扣的连接处只剩下最后一颗螺丝在苦苦支撑,随时会断裂!
“开啊——!!!”猴子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全身猛地向下一压!
咔嚓!!!
最后那颗螺丝应声而断!变形的锁梁“哐当”一声,彻底脱离了门框搭扣,连着那把巨大的挂锁,重重地掉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成了!
猴子累得差点虚脱,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手臂酸麻得抬不起来。
他顾不上休息,挣扎着爬起来,抓住那扇厚重绿门冰冷的把手,用力向外一拉!
吱呀——!
沉重的门轴发出干涩的摩擦声,一股远比门缝泄露出来的、更加冰冷刺骨、混合着浓烈氨水味和某种难以形容的陈旧气息的寒风,猛地从门内汹涌而出!
猴子被这股冷风激得打了个哆嗦,汗毛倒竖!他赶紧抓起地上的打火机,火苗被冷风吹得剧烈摇曳,几乎熄灭。
他举着微弱的火苗,小心翼翼地探身朝门内看去。
门后,是一个更大的空间。借着摇曳的火光,能看到一排排蒙着厚厚灰尘和冰霜、早已锈蚀不堪的金属货架。货架上空荡荡的,只有一些破碎的纸箱和凝固的、颜色可疑的污渍。地面上也覆盖着一层灰白色的薄霜,反射着冰冷的微光。那股刺鼻的氨水味更浓了,源头似乎是房间深处某个锈蚀的管道接口在缓慢渗漏。
这里显然废弃了很久,冷气设备早已停止运转,但厚厚的保温层和密闭的空间,让里面还残留着比外面低得多的温度,像个巨大的冰窖。
“猴子哥…好冷…”小芬抱着小雅,在门口冻得瑟瑟发抖。
猴子也冻得直哆嗦,但他更关心的是:“小芬!快!把林爷和张姨扶进来!里面冷,但总比外面安全!伤口…低温也许能…能缓缓…”他想起林默说过的低温能减缓细菌繁殖。
小芬连忙点头,先把小雅放在门边相对干净的地上,然后和猴子一起,一个架着林默,一个拖着昏迷的张姨,艰难地挪进了这个冰冷的废弃冷库。
一进冷库,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了全身。林默被这冰冷的空气一激,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眼皮似乎抬了抬,但依旧没有清醒。张姨毫无反应。
猴子和小芬把两人安置在离门口稍远一点、相对干燥的地面上。猴子脱下自己那件破烂的外套,盖在张姨身上,又想去脱林默的,但看到林默后背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和被血浸透的衣服,手又缩了回来。
“猴子哥…林爷他…”小芬看着林默灰败的脸色和急促艰难的呼吸,眼泪又涌了上来。
“别哭!”猴子烦躁地低吼,但声音里也带着恐慌。他看着林默,又看看这冰冷死寂的废弃冷库,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攫住了他。药…药在哪里?没有药,林默撑不了多久!
他猛地想起林默拼死抢回来的那把钥匙!药柜暗格!那里面一定有药!说不定…就有救命的抗生素!
可诊所…现在回去就是送死!
猴子焦躁地在原地转了两圈,目光扫过一排排空荡的货架,最后定格在冷库最深处,靠近氨水渗漏管道的地方。那里似乎堆着几个破损的泡沫保温箱。
死马当活马医!他举着打火机,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薄霜,朝那边走去。小芬抱着小雅,紧紧跟在他身后。
走近了才看清,那是三四个很大的白色泡沫箱,上面盖着同样破破烂烂的、脏污不堪的棉被,棉被上积满了灰尘和冰晶。其中一个箱子被砸破了,里面空空如也。猴子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掀开旁边一个看起来还算完整的箱子上盖着的破棉被。
一股更难闻的、混合着腐烂和化学药剂的气味扑面而来!
箱子里,堆放着一些早已冻成冰坨、颜色发黑、看不出原貌的肉类残渣,还有一些同样冻硬、标签模糊的瓶瓶罐罐。大部分瓶子都碎了,里面冻着五颜六色、如同毒药般的粘稠液体。显然,这是废弃前没处理掉的变质物资。
猴子失望地骂了一句,正要盖上,火光扫过箱子角落——
一个东西!
在冻硬的黑色肉块和破碎的玻璃瓶中间,静静地躺着一个长方形的、银白色的金属手提箱!箱子不大,约莫两个鞋盒大小,表面覆盖着一层薄霜,但看上去密封性极好,没有任何破损!
猴子心头一跳!这东西和周围的垃圾格格不入!他立刻伸手,拨开那些恶心的冻肉块,抓住了金属箱的提手。
入手冰凉,沉甸甸的!
他用力把箱子从一堆垃圾里提了出来。箱子很结实,表面没有任何标识。猴子把它放在地上,抹掉表面的冰霜,仔细查看。箱子正面,有一个小小的、圆形的电子密码锁,旁边还有一个物理锁孔。锁孔的形状…很奇特!
猴子脑中灵光一闪!他猛地掏出林默拼死抢回来的那枚黄铜钥匙!
钥匙的齿形…和这个锁孔的形状…似乎…对得上?!
他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将黄铜钥匙插进那个物理锁孔。
咔哒。
一声轻响!钥匙严丝合缝地插了进去!
猴子屏住呼吸,轻轻一拧!
咔嚓!
清脆的机械解锁声在寂静的冷库里格外清晰!箱子正面的密码锁面板上,一个微小的绿灯亮了起来!物理锁开了!
猴子激动得手都在抖!他顾不上密码锁了,双手抓住箱盖两侧的卡扣,用力一掰!
嗤——
一声轻微的泄气声,箱盖被掀开了。
箱子内部,是厚实的黑色吸塑内衬,被分隔成几个格子。大部分格子里空空如也,只有最中央、保护得最好的一个凹槽里,静静地躺着三支东西!
三支笔状的金属注射器!
和之前赵德贵偷藏、给自己注射的那种银白色注射器一模一样!只是这三支,通体闪烁着一种更加纯粹、更加深邃的幽蓝色光芒!流光溢彩,如同凝固的极光!即使在打火机微弱的光线下,也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充满活性的冰冷美感!
箱盖内侧,贴着一张小小的、已经发黄的标签,上面印着几行模糊的英文和数字编码,最底下有一行手写的潦草中文注释:
【X-7高活性诱导剂(稳定型)】
【样本#003-005】
【极度危险!非授权严禁使用!】
猴子看着这三支散发着致命诱惑的蓝光注射器,呼吸瞬间变得粗重!脑子里嗡嗡作响!
就是这个!赵德贵打了半支残次品就差点变怪物炸了!这里有三支完整的!稳定型的!能量反应更强!
危险!极度危险!
但…林默快不行了!没有药!他撑不过一小时!
猴子猛地回头,看向门口方向。林默靠在冰冷的墙上,身体因为寒冷和痛苦而微微抽搐,呼吸微弱得几乎听不见,脸色灰败如同死人。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像在消耗他最后的生命。
再看看手里这三支散发着妖异蓝光的注射器…小玲临死前的话、赵德贵异变的惨状、系统冰冷的警告…在他脑子里疯狂交织!
用?还是不用?
用了,林默会不会立刻像赵德贵一样异变、炸开?或者变成更可怕的怪物?
不用,林默必死无疑!他们这群人,在这怪物横行的末世,失去林默,也活不了多久!
猴子的手死死攥着金属箱的边缘,指关节捏得发白,身体因为激烈的内心挣扎而剧烈颤抖。汗水顺着他肮脏的脸颊流下,滴落在冰冷的金属箱上,瞬间凝结成冰晶。
幽蓝的光芒映照着他扭曲挣扎的脸庞,也映照着角落里林默濒死的灰败。
时间,在冰冷的寂静和倒计时的滴答声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呃…”林默突然发出一声极其痛苦的呻吟,身体猛地一抽,一大口暗红色的、带着泡沫的血液从他嘴角涌了出来!
“林爷!”猴子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是连滚爬爬地扑了过去!
林默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眼神涣散,没有焦距。他沾满血污的嘴唇翕动着,发出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呓语:
“…钥匙…暗格…药…蓝…光…别…碰…”
话音未落,他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呼吸变得更加微弱,几乎停滞。
“林爷!林爷你醒醒!”猴子惊慌失措地摇晃着林默的肩膀,触手一片冰冷。
小芬也吓得哭出了声:“林大哥…呜呜…”
就在这时——
咚!咚!咚!
沉重的撞击声,猛地从他们刚刚进来的那扇储藏间铁门处传来!整个冷库都跟着震动了一下!灰尘和冰霜簌簌落下!
“吼——!!!”
紧接着,是怪物沉闷而充满暴戾的嘶吼声!穿透了厚重的铁门!
是那些追来的剥皮鬼?还是…更可怕的东西?!它们找到这里了!在撞门!
“猴子哥!”小芬抱着小雅,惊恐地看向门口,小脸吓得惨白。
猴子猛地抬头,看向那扇被撞击得嗡嗡作响的铁门,又低头看看手里金属箱中那三支散发着致命诱惑的幽蓝注射器,再看看怀里气息奄奄、命悬一线的林默…
绝望和疯狂,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
没有时间了!
他猛地低下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那幽蓝的光芒,牙关紧咬,腮帮子鼓起,脸上的肌肉因为极致的挣扎而扭曲变形!
“妈的!拼了!”
他发出一声如同野兽般的低吼,颤抖着伸出手,一把抓起金属箱中一支闪烁着最深幽蓝光芒的注射器!
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那妖异的蓝光仿佛活了过来,顺着他的指尖,瞬间流遍全身!